徒臻只是稍稍停滯了幾息,便繼續抬步走向前。消瘦的身影從前看上去是那麼的殘弱單薄,可今日他穿著龍袍前來的時候,眾人才恍然發現,曾幾何時,這位年少的,單純的皇子已經長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他的手段甚至瞞過了終日流連歡愉卻從未忘記過獨攬大權的老皇帝。他用四年的時光,四年的隱忍,四年的不動聲色,四年的示敵以弱麻痺了英明許久的老聖人。於是一夕間風雲變色,江山易主。退下的,終將消失在人前。而上位的,也終於脫離了所有的制肘,開始躊躇滿志的計劃著屬於自己的新篇章。上皇微微嘆了口氣,看著距離自己三步之遙主動停下來的徒臻,莫名的感嘆道:&ldo;臻兒長大了。&rdo;徒臻細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周身皇皇者華的氣質霎時間消弭無蹤,只留下一個濡慕長輩的青年衝著他老邁的父親說道:&ldo;臻兒知道父皇疼愛臻兒,總是捨不得臻兒長大。然而歲月變遷,時光荏苒,臻兒終究是要長大的。&rdo;上皇聞言,有些不是滋味的嘆了口氣,重複著徒臻的話道:&ldo;是啊,自古天家無少年。身處這個位置,終究是要長大的‐‐能有機會長大,總比永遠也長不大的好。&rdo;徒臻恍若未覺的打量著上首端坐的上皇。雖然竭力掩飾著眉宇間的疲憊和倦怠,可束冠之外微微露出的兩鬢斑白依舊暴露了這位老聖人最不肯承認的一件事情。於是徒臻歪了歪腦袋,用一種莫名憐惜甚至透露著些許憐憫意味的嗓音嘆道:&ldo;臻兒長大了,可是父皇卻老了。&rdo;淡淡的一句話,嗓音輕柔,音色純澈,卻仿若三九嚴冬吹來的冷風一般,凍僵了故作雍容的上皇。於是上皇首次撇開了慈愛寬厚的外衣,目光變得有些森然冷漠的看著徒臻,莫名堅持的說道:&ldo;父皇不會老,父皇永遠都不會老。&rdo;&ldo;是人都會老的。&rdo;徒臻不以為然的輕笑道:&ldo;父皇早就老了,只是您的周圍沒有人敢將實話說出口。因此父皇才會自欺欺人的以為,父皇永遠都不會變老。&rdo;頓了頓,徒臻隨意揮了揮手。上皇便驚恐的看見乾坤宮前殿內佔班的宮女太監們彷彿流水一般的退出了大殿,就連最為親信的李德裕也遲疑了片刻,微微嘆息著,佝僂著退了出去。霎時間,偌大的乾坤宮內只剩下了自己與徒臻兩個。看著神色驚魂不定的上皇,徒臻又輕飄飄的笑道:&ldo;雖然不忍心,可是卻不得不告訴父皇的是,自從您深信不疑的認為太子哥哥真的會起兵逼宮那一天開始,您便真的老了。是權利迷惑了您的雙眼,您的心智,是高高在上的龍椅蒼老了您原本還存有良知的內心。&rdo;上皇淡然高深的面容終於變色,他驚疑不定的看著徒臻問道:&ldo;你在說什麼?&rdo;&ldo;太子哥哥英明睿智,慈孝仁愛。雖然被小人蠱惑曾經出手傷害過臻兒,可他卻是父皇唯一親手教導甚至留在身邊疼惜寵愛的人。他是如此的仰慕愛戴著父皇,您真的以為他會為了那把冷冰冰的椅子做出傷害您的事情嗎?&rdo;徒臻輕笑著,隨意坐到了上皇龍椅旁邊的扶手上。一手把玩著扶手兩旁的龍頭雕刻,一手攏住上皇些微有些佝僂的肩膀,開口道。&ldo;你‐‐&rdo;上皇只覺得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他回想到十年前還是青年的徒贏身著明黃色太子冕服,手持利劍,鮮血滿身,一臉絕望的衝著自己吶喊質問為什麼不肯相信他,為什麼會為了那把冷冰冰的破椅子懷疑他放棄他的場景。只覺得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潮水般湧遍了全身。那是他唯一承認的兒子,與其他的皇子不同,這個從小失去了母親的兒子從襁褓中被他帶著養大,他教他該如何寫字,如何讀書,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他和他一個桌吃飯,一個床睡覺,甚至親手給他洗澡,幫他換過了尿布。他將作為一個父親還有一個帝王能夠給他的疼寵愛惜毫無保留的送給了他。可是這些卻還不夠,他那麼寵愛那麼關照的兒子,終於一點點的長大了。英明睿智,玉樹臨風。仁愛寬厚,朝野稱讚。他成為了一個合格的皇太子。可是人長大了,心思也就難免多了起來。看著愈發成熟穩重的兒子,上皇終於隱隱惶恐了起來。他開始擔心,害怕這個兒子不願意等待他的死亡,甚至羽翼未豐滿就迫不及待的逼宮上位。他辜負了他的信任和疼愛,可是卻捨不得他就此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