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朗沒接他的話,把手上的酒遞給了他:&ldo;走,帶你去個地方。&rdo;李貅小時候是個混世魔王,喜歡到處亂爬,許煦怕他摔著,整天跟著他。李祝融被惹毛了,把家裡能爬的地方都拆了。但是許朗小時候總是喜歡躲著人,也是找沒人的地方去,找來找去,倒讓他找到個好地方。&ldo;我小時候經常躲在這裡看書,&rdo;許朗踩著花房的棚子往上爬,爬到一半,抓著了二樓陽臺伸出來的鐵架,爬到了陽臺上。&ldo;這個地方本來是個陽臺的,後來改成了書房,這面牆都是書架,堵住了,從書房過不來,只能從這裡爬上去。&rdo;許朗坐在了陽臺欄杆上:&ldo;你上來吧,杯子我幫你拿著。&rdo;&ldo;你等等,&rdo;鄭敖跑了回去,過來一會,拿了一瓶酒兩個杯子,也爬了上來。他是玩慣了的人,像極鄭野狐,沒個正型,叼著煙,索性坐在了地上,喝酒的時候,拿著菸頭去燙從花房長上來的樹葉子。&ldo;哎,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rdo;鄭敖忽然抬起頭來,問許朗:&ldo;那時候許煦不是對你挺好的,你怎麼還整天躲著他呢?&rdo;許朗被他問得怔了一怔。樓下玫瑰花開得正好,香氣甜膩,夏夜的城郊,滿天都是繁星,花房裡蟬鳴聲聲。遠遠聽見客廳裡的音樂喧譁,恍如隔世。鄭敖就坐在他面前,一雙眼睛,漂亮得讓人心都軟起來,那雙眼睛,漆一樣地黑,專注看著你的時候,像是滿天的星輝都落在了他眼睛裡。許朗別開了眼睛。&ldo;我……&rdo;他只說了一個字,就被鄭敖捂住了嘴。他手掌很薄,手指細長,面板冰涼,帶著點淡淡的煙味。他的臉逼近了過來。那麼漂亮的眼,筆挺的鼻子,淺紅色唇瓣…有那麼一瞬間,許朗以為他會吻自己。然而他只是伸手按在他自己嘴唇上,做了個&ldo;噓&rdo;的動作。&ldo;別說話,你聽……&rdo;樓下有人走了過來。&ldo;過什麼生日!一堆亂七八糟的人!…&rdo;這是李祝融頤指氣使的聲音。&ldo;別這麼說,他們都是朋友…&rdo;這是許煦的聲音。李祝融又不爽地說了幾句,走到陽臺的正下方,忽然停住了。陽臺上的兩個人都提起了心。&ldo;別亂揉,&rdo;許煦著急的聲音:&ldo;沙子進了眼睛不能揉,你別動,我給你吹一下……&rdo;然後是一些細微聲響,漸漸變了調,像是接吻的聲音,許煦氣短,艱難喘息著。&ldo;老師比我矮十多公分,不好吹眼睛…&rdo;頓了一頓,促狹地笑了起來:&ldo;但是接吻正好。&rdo;等那倆人走了,鄭敖才鬆開了他。許朗出了一身汗。他到最後也沒有說,他當年為什麼躲著許煦。他是死心眼的人,像極了許煦。他躲著許煦,是想讓許煦以為,許朗沒有那麼需要他。這樣,他也不會那麼愧疚。反正是得不到的,不如不去期望。就好像,他對鄭敖的心思。其實,也不是不行,一起長大的人,感情好,知己,朋友,要是他有一點表露,鄭敖這樣風流,男女不忌,應該也不會拒絕他。但是他不願意。因為他是給予了百分之一百的感情,所以他想要的,也是同等的感情。就算對方給的是九十九分,也絕對不行。因為他是死心眼,就算是這樣無望的暗戀,就算也許是一輩子的不見陽光。就算有一天,鄭敖會牽著某個人的手,出現在他面前,就算,他會看著鄭敖結婚,生子。漸漸老去,各自有各自人生。他也絕不會說。這世上的愛情有很多種。李祝融的像火,要麼燒了一切,要麼連灰燼也無。許煦的像水,溫和的,安靜的,卻是一直在那裡的。而許朗是冰。他本來也是溫和的水,只是這世界太寒冷,他不得不結成冰,好讓自己堅強一點。他什麼都沒有,所以也就顯得什麼都不想要,才會看起來不那麼可憐。他是許朗。他不需要任何人。他需要的,只是那個叫鄭敖的、有著漂亮眼睛的小男孩,曾陪他走過童年最黑暗的夢魘,而後各走各路,分道揚鑣。偶爾,他會夢見自己小時候,夢見鄭敖帶著自己爬到高高的屋頂看日出,景色如畫,歲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