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優與莊麟並肩偕行,但見茫茫曠野殘雪堆積,一片銀白。頭頂夜幕低垂,寒星閃爍,幾乎觸手可及。一陣夜風拂過,耳邊能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響,有人語喧闐聲從前方傳來,依稀可見火光點點,在這靜謐的夜裡,越發生動。莊麟抬頭看著滿天繁星,開口笑道:&ldo;瞧這樣子,明天應是個晴天。&rdo;君少優聞言,頷首附和道:&ldo;下午的時候這天還陰沉沉的,我正擔憂著明日會否有暴風雪。沒想到不過幾個時辰,竟晴起來了。&rdo;聲音溫潤且柔和,彷彿春日潤物的細雨一般,縱使此刻嚴寒,依舊給人以春暖花開的錯覺。莊麟轉過頭來,趁著星光之色打量君少優,天光很暗,明明滅滅幾絲光亮將人的輪廓暈染的越發模糊,灼灼的目光穿透夜幕,牢牢盯在君少優的臉上,讓君少優突然有種升溫的錯覺。他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低聲問道:&ldo;怎麼了?&rdo;&ldo;沒什麼。&rdo;莊麟移開眼睛,伸手幫君少優攏了攏因為行走而略有些鬆散的大氅,低聲說道:&ldo;夜裡風大,你自己注意些,別吹了硬風。回去頭疼。&rdo;低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說話間撥出的氣息迎面而來,君少優心中一突,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避開莊麟伸過來的手。莊麟的手在半空滯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收回來。氣氛有些壓抑,天地間霎時寂靜一片,遠處的人語喧闐越加清晰。君少優低著頭,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腳上的朝靴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ldo;嘎吱嘎吱&rdo;的聲響。莊麟落在其身後,一面看著君少優的背影,一面照著君少優留下的腳印踩上去,亦步亦趨,步步契合。沉默半日,君少優輕嘆一聲。輕薄的嘆息溢位口中,被西北凜冽的夜風吹散,只留下絲絲餘音,飄入莊麟的耳中。莊麟心中一痛,鬼迷心竅般趕上前去,伸出雙臂將君少優連人帶衣摟入懷中,臉龐親暱的蹭著君少優因吹了夜風而變得冰涼的臉,柔聲說道:&ldo;你別這樣。&rdo;君少優挑眉,開口說道:&ldo;你喜歡我哪兒,我改行不行?&rdo;莊麟靜默片刻,輕聲回道:&ldo;只要是你,我就喜歡。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rdo;君少優有些無語,他覺得負擔很重。第一世他是個宅男,雖然寫文的時候很悶騷,但在現實生活中卻連女孩兒的小手都沒碰過。第二世雖然種馬,嬌妻美妾無數,也不過是按套路來,該玩兒浪漫的時候玩兒浪漫,該辦事兒的時候就辦事兒,有紅顏軟語相求的時候便想轍幫忙。而以最後的結果來看,幾方之間若說是愛人,不若說成是合作者更為恰當一些。利聚而來,利盡而散,從始至終也未曾純粹過,真摯過。於君少優而言,縱觀前世今生幾輩子,他其實都不太懂得感情這碼事兒。所謂雲淡風輕,大多是指歷經世事後的平淡恬然,說來有些裝逼,可細細揣摩,真正能做到雲淡風輕的也就意味著不在意,換句話說就是未曾投入過或者已經掙脫開來。正如此刻的君少優,因不執著而保持觀望,因不在意而無動於衷。縱使被旁人刻意營造的柔情浸泡,也從未有過沉溺之感。然而這種刻意保持的平衡與淡定卻被林惠一席話給打破了。堂堂七尺男兒,被一道聖旨打入女眷的行列中,自此以後光耀門庭,功在廟堂的目標莫名其妙轉換成相夫教子,恪守婦道。縱使之後莊麟費盡周折為他謀求了國子監的名額,但於旁人眼光,君少優的身份終究不再單純。多少人於背後非議他是賣屁股得來的富貴,其中汙言穢語,惡意構陷,君少優雖然從未關注過,但也猜想得到。而云淡風輕不以為然,也不過是無奈之下的妥協。他總不能學著潑婦一般扯著每個閒言碎語的人當街叫罵。唯有努力做好能做到的每一件事,竭力證明自己並不是廢人。只是憂讒畏譏乃人之天性,只因旁人一時心動便不得不遭受如此際遇,君少優心中怎能不怨恨。而莊麟自顧自發的深情款款更是讓他覺得自己被束縛的很厲害,世俗的壓迫,旁觀者的目光,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雙方實力的太不對等,讓君少優覺得自己縱然拼命掙扎,也不過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而他所有的自我堅持,在旁人看來興許還有些惺惺作態,不識好歹的意味。就如林惠將軍所言,一個拼盡全力對你好,願意被你利用的人,興許不會對你存有惡意。但是從未有人想過,他君少優又憑什麼對旁人的傾心相待全盤接受?君少優突然覺得有些委屈,他從沒讓莊麟喜歡他,也從沒示意過莊麟為他辦事,更不曉得莊麟這突如其來的示好究竟能維持多久。他一直被動著承受,在莊麟苦心展開的龐大羽翼下劃出一個小圈兒,兢兢戰戰的躲在裡面,時時提醒自己要小心翼翼,要警惕清醒。切不可重蹈覆轍,被人利用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