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能。他看過巴塞羅拉美輪美奐的建築,看過希臘海藍色和雲朵白的屋頂,看過巴厘島無邊界游泳池外的美麗風景,卻還是心不在焉。到曼谷,停船上岸,泰國佛教盛行,在寺院外面看見小孩子賣鮮花結成的花串,他不信佛,覺得好看,也買了一串。寺院裡的金身佛像,眼睛低垂,充滿憐憫。他在船上上國內網站,看見天之涯大賽的冠軍仍然掛在頭條,共同捧起獎盃的六個人,秦陸仍然站在最邊上,面無表情地把手搭在獎盃上,彷彿他是被拖過來的充數的,只想快點弄完回家睡覺。他點決賽影片,打不開,打電話給程曦,那傢伙大概是在開酒會,語速快得很,他說程曦你有天之涯決賽的影片沒有,可不可以發給我一份。程曦說:&ldo;我買一送一,順便告訴你一個訊息。&rdo;&ldo;什麼訊息?&rdo;&ldo;秦陸奶奶上個月去世了。&rdo;-他訂的是最早的一班飛機,在雲海裡穿梭了四個小時,他眼睛都沒閉一下。到s城時已經是深夜了。打不到計程車,他先去餐館拿車,s城已經是初冬,草木掛霜,他一路跑過去,午夜街道這樣寂靜,只有他的腳步聲在迴響,路燈昏黃,街道兩旁一片漆黑,而他心裡沒有一點恐懼。要快一點,再快一點,快點去他身邊,告訴他,沒什麼大不了,你並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我還在這裡。我會一直陪著你。-秦陸刷完最後一個副本,準備睡覺。他最近常常失眠,對於他這種沒什麼娛樂的人來說,失眠是很麻煩的事情。他住的地方很偏,晚上很安靜,但是他躺下不久,就聽見狗叫聲,有什麼人匆匆忙忙在晚上跑,然後院門被敲得震天響。他披上衣服去開門,過去的幾個月裡,他去開門的時候常常會有種錯覺,或是希望,以為門外面會是他響的那個人。然而這次是真的。月光如水,草木掛霜,那個人穿著長袖t恤站在門外面,明明凍得瑟瑟發抖,看見他,又勉強想要扯出一個笑容來。&ldo;我投降了。&rdo;他開啟門,一言不發給南仲遠披上衣服。&ldo;去烤火。&rdo;他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ldo;你在發抖。&rdo;-南仲遠披著秦陸的衣服,無聊地坐在床上。他又冷又餓,如果不是秦陸問他吃了飯沒有,他都想不起自己從上飛機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他其實有點忐忑,畢竟,雖然他的性格出了名的好,但是像這樣放下身段來主動投降,一廂情願地跑到這裡來,還是第一次。沒關係的。他安慰自己,就算是石頭又怎麼樣呢,只要自己願意,一點一點努力,總能捂熱的。他又沒有趕自己走……房間裡還是原來的樣子,整潔得幾乎沒有人氣。南仲遠坐在床上,踢到床底下一個紙箱子。紙箱子是開啟的,好像主人剛剛還在翻看,因為來了客人,只能匆匆忙忙把它推到床下面。箱子裡的東西很多,放在最上面的,是天之涯的獲獎證書,然後是一個按照秦陸的弓手製造的模型,是獎品,再往下,是一沓照片。最上面的一張,是一對陌生的年輕夫婦,第二張,是秦奶奶和年幼時秦陸的合照,第三張,是他勾著秦陸的脖子,開心笑著的自拍。是他拿著秦陸手機拍的,不知道秦陸什麼時候印了出來。照片上,秦陸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情緒,彷彿被拉著拍照是一件應付的事,就像過去的很多次他讓南仲遠心灰意冷的時候一樣。大概是經常拿出來看的緣故,照片的邊角都有點磨損了,南仲遠再往下翻,一疊照片,都和這張一模一樣。他印了幾十張照片,只為了留住兩個人在一起的樣子。他把南仲遠和他家人的照片放在一起,卻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一句喜歡。明明應該開心的,南仲遠卻忽然覺得心酸。-秦陸進來的時候,南仲遠正拿著那疊照片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等他。以他的熟悉程度,第一眼就看出了那疊照片是什麼。南仲遠擺出了&ldo;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rdo;的表情。&ldo;吃麵。&rdo;秦陸就像沒看到一樣,把煮出來的面放在桌上,表情鎮定得一如往常。南仲遠看了他半天,秦陸臉上不露一絲破綻,坐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