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藍秋就笑,說你知道林小白怎麼說你的嗎?我說我不知道。她說,林小白說你這個人對陌生人最戒備,越熟越放鬆,尤其是談戀愛,簡直一點技巧不用,捧出一顆心去給別人踩。偏偏還不思悔改,同樣的錯誤反覆犯。她說肖林,林小白去過美洲旅遊,你知道當地的人怎麼捕捉鱷魚嗎?因為鱷回到水裡的時候只走自己走過的路,所以當地人只要在鱷魚走過的地方插一把匕首,等它回來的時候,就會從匕首上走過去,它們忍著劇痛,肚皮被剖開,鮮血淋漓,還是要走著舊路,死也死在路上。她說,所以你是一隻鱷魚。當時我不信,我說,哪有這麼慘烈,你最近口味越來越重了,你看齊楚的事上,我不是全身而退,傷口在哪裡?凌藍秋就笑,笑完了她問我:&ldo;鱷魚來時的路上,哪會有匕首?&rdo;一語成讖。-我恨齊楚,恨他不識好歹,恨他毫無心肝,恨我們七年交情,他不足以讓他秉著良心做一次抉擇。但我在他手上,沒有傷得這麼重過。只有塗遙。讓我一跤從雲上跌下來,摔得血肉模糊,過去他讓我有多得意,現在我就有多狼狽。-其實,今天在塗遙來之前,齊楚站在我身邊,說的最後的話,不是關於金熊獎的。他說:&ldo;肖林,我知道你現在還不想回來,但你不要因為和我鬥氣,就和塗遙那種人渣攪到一起,他比趙黎還危險。&rdo;他說:&ldo;這些天,你一見到我就生氣,我見到你也生氣,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昨天我從這裡過,想起我們以前在這裡喝酒。&rdo;他問我:&ldo;你什麼時候回來?&rdo;我一直沒有說話。我蹲在地上吸菸,氤氳氣體從喉頭一路湧進肺裡,我像是被燙壞了喉嚨,哽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其實很想問他:&ldo;齊楚,你有沒有一瞬間,覺得你自己喜歡我?&rdo;但我問不出來。你要是喜歡我,你怎麼會這麼輕易放我走?你怎麼會對我這樣冰冷?你怎麼會以最惡毒最現實的可能來揣測我?我們之間有一百步路的距離,我一直走一直走,我總想著,總有一天,你會開始改變,你會睜開眼睛,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我。但還沒等你睜開眼睛,我已經支撐不下去。我以為的那些,終會屬於我的光明和溫暖,都沒有到來。我多不甘心!我多不甘心。我總是做夢,夢見我們的當年,夢見那個無所畏懼的自己,我像是懸在空中,沒有繼續往上走的勇氣,卻又不甘心沉下來,好好地過一個人孤獨的日子。你要是喜歡我,怎麼捨得讓我落到這境地!你對景莫延的那些縱容,那些寵溺,那些溫暖的笑容和寬容,從來沒有一絲一毫落到我身上!我從來沒有牽過你的手,沒有吻過你的臉,你從來沒有專注地看著我,溫和地問上一句:&ldo;肖林,你累不累?&rdo;那我為什麼要回到你身邊!如果你是我來時的方向,那我回去,就是要從你身邊逃離,頭也不回地逃離。路上是光明的未來也好,是有著漂亮面孔和真誠眼神的塗遙也好,是愛情也好,是毒藥也好,是匕首也好,是火也好!我絕不會回頭!血肉模糊也好,鮮血淋漓也好,我絕不會回頭看你,哪怕一眼! 寒光被人從背後抱住了。塗遙剛剛從陽臺上回來,身上還涼得很,他穿得薄,臉上面板碰著我脖子,我涼得抖了一下。&ldo;對不起,&rdo;他抱得更緊了:&ldo;讓我抱一下就好。&rdo;我不知道他抽什麼風,大概是又想扮情聖,動也不動,隨他抱著。&ldo;你今天有沒有想過突然消失,再也不會來。&rdo;他埋頭在我脖頸裡,低聲問我。&ldo;沒有。&rdo;我並不是不負責任的經紀人,金熊獎開獎在即,我如果突然離開,會天下大亂。&ldo;那就好。&rdo;塗遙似乎放下心來一般,摟住我的手臂卻收得更緊,抱了一會兒,他鬆開手,把我扳過來,他手掌溫潤,帶著點汗,捧著我的臉,我看見他眼睛墨黑,眼神這樣澄澈,他就這樣和我對視,如此坦然。他說:&ldo;肖林,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聽到什麼,見到什麼,不要在我毫無察覺的時候偷偷離開。&rdo;他有著我見過最好的皮囊,和,最好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