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九年正月初五,天降小雪,氣溫略低。
因為宋慎和方孝孺要來拜見的關係,朱七牛早早就起來了,卻並沒有多穿哪怕一件衣服,依舊是平日裡的薄裳常服,也依舊時不時搖著當年黃忠明送的那把湘妃竹扇。
三位夫人和幾個孩子則都沒起來,哪怕幾個孩子都醒了,她們也還是讓他們在被窩裡再待會兒,省的起得太早染了風寒。
幾個小傢伙最喜歡這種時候了,整個人埋在被窩裡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在笑什麼,或是跟個蛆蟲一樣在裡面拱來拱去。
早飯朱七牛卻不是一個人吃的,朱獅、趙蘭、朱四虎同樣都起得很早,跟過去在大河村種田時一樣一樣的。
急匆匆吃完早飯,朱獅擦了擦嘴,起身就走。
“我跟幾個老夥計約好了坐火車去元水寧農場的水庫釣魚,就先走了哈,中午不用等我吃飯,我們幾個到時候直接在水庫邊上吃。”
說罷,朱獅興沖沖出門去了。
“爺爺他還真是越老越愛玩兒。”朱七牛笑道。
朱四虎喝了口稀飯:“可能是一開始沒習慣過好日子,後面慢慢放開了。隨他去吧,他自己開心就行。”
趙蘭道:“要開心,兜裡沒錢可不行,孩兒他爹你待會往爹的撲滿裡再放二十萬圓寶鈔。”
“知道了。”
說話的功夫,三人也都吃完早飯了。
擦了擦嘴,朱四虎放錢去了。
趙蘭則是去了前廳,領著丫鬟們收拾起來。
今天是小胖他們來姑姑家拜年的日子,朱七牛的姥姥姥爺也會一起過來。
朱七牛正準備回去看看媳婦兒和孩子,門房來報,宋慎大人領著一個人過來拜訪。
“這麼早?是有多迫不及待。”
嘀咕了一句,朱七牛讓人把他們請到了書房。
他隨即也搖著扇子慢悠悠走了過去。
等在書房裡的宋慎和方孝孺連忙起身行禮:“見過斌王爺。”
“兩位不必客氣,又不是在衙門裡,隨意一些即可。”朱七牛笑道。
在書桌後坐定,讓人上了茶水,朱七牛端起喝了一口,客套道:“算起來方先生還是我的師兄,但連上次一起算,我們也才見了兩面,真是相見恨晚啦。”
本有些侷促的方孝孺一聽這話,立刻來勁兒了:“王爺認我這個師兄就好,以後大家可以多多來往,共同探討聖賢之道。”
朱七牛之所以客套,完全是給宋慎以及已經去世的宋先生面子,實則也是點一下方孝孺。
言外之意是:你以前多次拜訪我,我都沒答應見,你自己心裡該有點數才對,待會不該說的話就別說了,沒到那個關係。
不料方孝孺直接順杆爬了。
而且看他這樣子,不像是故意假裝聽不懂言外之意,而是真的沒聽懂。
朱七牛心中苦笑。
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而且這麼容易相信別人,這麼想當然嗎?
你這樣的人,潛心做學問尚可,將來或可繼承宋先生文壇泰山北斗的地位,當官則勉強。若是身居高位,怕不是國家之福啊!
宋慎又何嘗不是這麼看的呢?
只是方孝孺畢竟是宋濂的學生,和他交好多年,他實在磨不過面子,這才答應了引薦。
聞言宋慎尷尬的都快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了。
未免方孝孺多說多錯,宋慎開口道:“方兄,你不是有事情跟王爺說嗎?不如這就有話直說吧,目下正值新年,王爺家迎來送往的事情不少,咱們還是別太耽誤他的時間了。”
方孝孺倒也從善如流:“宋兄說的是啊,方才路過前院,只見王府丫鬟忙忙碌碌,想來是有其他客人也要來拜訪,我便長話短說吧。”
朱七牛巴不得這樣:“我洗耳恭聽。”
“洪武十五年時,蒙吳沉、揭樞舉薦,我曾得太祖高皇帝召見,相談甚歡,後來我聽人說,太祖高皇帝曾對太宗文皇帝說,此莊士,當老其才。
又十年後,我又得友人舉薦,面見太宗文皇帝,文皇帝亦對我禮儀有加,我二人相談國事、聖人之道、四書五經等,多有感觸。
文皇帝曾說過,讓我好好講學,多為大明培育良才,待時機成熟,即招我入朝輔政。時至今日,自我手中教導而出的進士、舉人、秀才已然不勝列舉。”
關於這些,朱七牛多少還是有些耳聞的。
這也是朱七牛不太待見方孝孺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