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預感到魏國公徐達大限將至,但作為大夫,朱七牛不可能直接跟病人說你快要死了。
且不說這樣會不會捱揍,還很容易讓病人喪失心氣。
眾所周知,人的心氣是很重要的。若是高興,大冬天下河洗澡都沒事兒,若是鬱悶,被風一吹就可能病倒。
對於病人來說,心氣更是尤為重要,若是求生的心氣沒了,三五天人就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強裝鎮定的收回把脈的手,朱七牛笑道:“魏國公的情況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嘛,不過是常年打仗,累到了,再加上你這幾年一直在北境帶兵,身體裡積累了許多寒氣,若是換個地方好好調理,不說長命百歲吧,再活個十幾年是沒問題的。”
“十幾年?到時候老夫就七十了,人活七十古來稀啊!”徐達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但嘴上還是故作看開。
但實際上,誰還不想多活一段時間?
抓住他的這個心理,朱七牛寬慰道:“魏國公不要這麼說嘛,你看太上皇,再看信國公、韓國公,身子骨都還硬朗著呢。
尤其是韓國公李善長,今年他都七十歲了,被太上皇拐去沿海練兵,在海上一漂就是幾個月,不也照樣活蹦亂跳?
我還聽說他格外愛吃生蠔,一頓能吃掉十幾個,這是古稀之人該有的胃口?照他比呀,八十歲都未見得到古稀。”
徐達有些激動的抓住了朱七牛手:“忠義伯你可不要框我,老夫真能活到七十?”
“只要好好調理,沒問題的。”
“行,若真如此,你就是老夫的恩人。老夫實話跟你說吧,老夫今年才五十多,好不容易跟著上位打下了天下,做了國公爺,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兒女又都陸續長大成人了,正是頤養天年的好時候,咱也捨不得死啊,只不過每次他們都一副要給我送終的樣子,老夫看了心煩,索性就裝作不在意,要麼罵他們,要麼轟他們。”
朱七牛笑了笑:“魏國公你身體裡積累的寒氣和溼氣太多了,非得以天地之火氣來治理,藥物嘛,不能說沒效果,但效果肯定很慢,所以呀,我建議你不要再待在北平了,回南方去吧,南方夠熱,正好中和你體內的寒氣和溼氣。”
“可是……北平這邊計程車兵還沒訓練好,韃子又經常擾關,老夫走不開啊。”徐達有些為難的說道。
朱七牛心中一笑,士兵沒訓練好?
是你女婿燕王還沒操練出來吧?
至於什麼韃子擾邊,那就更是亂扯了,太上皇派燕王過來就是戍邊的,你把事兒都幹了,他跟在後面攢功勞,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再說了,你也太小瞧未來的永樂大帝了,興許沒有你在,他還更自在。
“國公啊,你這身體若是這麼熬下去,熬不了幾個月了,到時候你死了,難道士兵就能訓練好了?韃子就不擾關了?”
“這……。”
“所以呀,你還是聽我的吧,咱們儘快回南方,我保你回去住上三個月,病肯定好上一半。”
徐達張了張嘴,有心抗爭一下,但猛然想起朱七牛可不僅僅是個大夫,還是皇帝派來的。
若他只是個大夫,怎麼敢隨便建議一軍元帥脫離戰場前沿?
“難不成這是皇帝的意思?他這是對燕王起疑心了?”徐達暗暗想道。
如此想著,若是常人,可能就屁顛屁顛回南方了。
但徐達是何人啦?他豈能甘願就範?
一想到皇帝開始懷疑自家女婿,自己這一走,搞不好自家女婿就要被削權甚至削藩,徐達心一橫,忽然變了臉色:“還是算了吧,老夫在這邊待久了,怕猛然回去之後一熱,身體反而受不了。”
朱七牛有些不明白徐達為何突然變了態度,但他心知這種事兒沒有勉強的,也不堅持,轉而道:“對了,魏國公,除夕晚宴你參加了吧?”
“洪武十五年的?”
“對。”
“參加了。”
“感覺如何?”
“非常好,老夫當時都看哭了,你小子搞這方面還真是擅長,禮部那麼多官兒綁在一起都不如你。”
朱七牛笑問道:“那開國紀念晚宴為何不見你啊?”
“老夫本來是想參加的,往年老夫可沒落下過,可我年前收到軍報,說韃子有可能在開春時入侵,無奈之下,只能先回了北平。聽說後來的那場宴會也搞得十分熱鬧,還請了不少老兵過去,你小子硬是要的,生生太高了我們這些臭當兵的人的地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