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太陽西斜。
餘暉透過樹葉,照在坐在臭豆腐鋪子門口臺階上的朱七牛身上,搞得他跟個斑禿似得。
他卻渾然不覺,依舊託著下巴看過往的行人。
朱八牛不知道哥哥在幹嘛,但這不妨礙她在一旁陪著。
時不時的,朱八牛會從挎包裡拿出一個梅乾或是一粒瓜子塞向朱七牛,朱七牛便張開嘴巴,等著投餵。
挎包是朱八牛自己的挎包。
自從她慢慢大些,說話走路開始利落,也開始學習讀書寫字了,想法和模仿力與日俱增。
見朱七牛整天揹著個小挎包,動不動就從裡頭往外掏東西,她老羨慕了,便央著趙蘭給她也弄了個。
所不同的是,朱七牛的包裡從來不缺錢,而八牛的包裡一個銅錢都沒有。每次二人出門買東西,朱八牛隻需要帶嘴就好了。
兄妹倆正發著呆,小胖躡手躡腳走了過來,在一個巷子口衝著朱七牛不停招手:“七牛,七牛,過來。”
朱七牛起初並未發現,還是八牛左顧右盼時偶然發現了小胖。
“哥哥,表哥在喊你。”
朱七牛看了過去,一見果然是小胖,疑惑的走了過去:“表哥你怎麼又來了?不是才回去沒多久嗎?”
小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七牛,你在那兒幹嘛呢?”
朱七牛道:“哦,這個啊,先生不是說當我搞明白溧水城大部分東西的物價時,我就能考中童生嘛,如今我們就要府試開考了,只要考過我就是正兒八經的童生,所以我在抓緊時間觀察過往行人和攤販,聽他們討價還價呢。”
小胖笑了笑,暗暗想著,考試又不考這個,先生的言外之意怕不是等你懂事了之後才能考中童生吧?
“那你記住多少了?”小胖問道。
朱七牛道:“也沒記住多少,但畢竟過去這麼久了嘛,像是包子啊、饅頭啊、雞鴨魚肉之類的東西的價格,我大概還是知道的,再就是一些做工的人的工錢,我心裡大概有數。”
小胖‘哦’了一聲:“知道他們的工錢多少,再知道一些東西的物價,就能大概知道他們的日常生活如何吧,如果一個人掙的錢多,買的東西也不貴,那大概是能多買些的,如果買的糧食多,那估計就餓不著。”
朱七牛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我想不明白這跟考童生有什麼關係。”
小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些什麼,最終又閉上了嘴。
小胖自從開蒙以來,已經好些年了,為了備戰之前的縣試,他準備了足足三年,對於之後的府試的科目多少也有些瞭解,私塾裡的先生也曾教過。
據他所知,府試跟縣試最大的不同就是場次變成了三場。
雖然場次減少,難度卻增加了。
第一場考默寫,涵蓋整個四書五經及孝經等經典古籍的內容。
第二場考雜文,雜文說白了就是自己作文,要求言之有物,立意高雅,字句工整對仗等等。
這兩場倒還不算難,對於讀書多年計程車子們來說,只要不是題目出的太難,類似《七月》那種,基本都不至於得分太低。
唯獨第三場,不僅要考兩天,晚上要在考場過夜,而且考的還是策論。
所謂策論,即對政策的論述,可以選已定的政策,可以寫自己的建言,等等等等。
對於大多數只知道讀書、五穀不分的學子來說,策論可是很難的,有點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覺,一個寫不好,直接就可能被考官打個下下。
因此,先生們大多會教一些策論,讀朝廷的邸報、政令、律法等更是必不可少,為的就是讓學子們多多瞭解朝廷的風向,避免考策論時‘用胳膊擰大腿’,最後沒考好不說,還要遭受橫禍。
也不只是小胖的私塾先生這麼幹,據小胖所知,就連大河村私塾的那位李先生也是這麼教的。
只不過七牛在大河村私塾讀書的時間不算長,還沒學到這一步。
而宋先生這裡嘛,也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竟完全沒有跟七牛表弟講這些的意思,平常的授課都是著重在四書五經和雜文寫作上,以至於七牛壓根就不知道有策論這個東西,更不知道府試第三場就是考策論。
宋先生不說,小胖就算能理解物價跟策論的緊密聯絡,也不好瞎揣摩,更不敢隨意透露。
“想必宋先生自有安排和謀劃吧。”
想到這裡,小胖果斷不提府試這一茬了,轉而說出了自己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