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韓侂冑得知留正復相後,並沒有太多在意。他只是覺得官家的決定有違聖人
太皇太后的懿旨,聖人太皇太后對於留正掛職出走之舉十分不滿。
蘇師旦卻對留正回京復職表示了憂慮,他對韓侂冑道:“留正復相,恐怕是趙汝愚針對合門佈下的棋。”
韓侂冑一愣神:“衝著本官來?本官與他有何仇何怨?”
“合門細想,趙汝愚身為右相,可獨掌朝政,憑什麼要把留正請回朝廷繼續出任左相?朝廷設左右二相,為的就是相互制約,難道趙汝愚甘心受人掣肘?”
經蘇師旦的一番分析,韓侂冑也覺得趙汝愚的做法有違常理。
蘇師旦又道:“合門可稟奏聖人太皇太后,看看聖人太皇太后意下如何。”
當下,韓侂冑就去了慈福宮。
聖人太皇太后聽說趙汝愚諫舉留正復職,也不由得一怔,半晌,面無表情地道:“這個趙汝愚啊,昏庸至極!”
韓侂冑道:“姑母早有口諭,命留正為壽皇大行攢宮總護使,趙汝愚卻諫言官家將其召回京城復左相一職,實乃荒唐,姑母可否請官家下旨,奪去留正左相一職?”
聖人太皇太后搖搖頭,道:“哀家不會干政。不過從今往後,你可得警醒著點。”
聞言,韓侂冑心中一驚,他問道:“姑母,此話怎講?”
聖人太皇太后沒有回答,自顧自道:“壞事兒麼,興許不怕,怕就怕好事兒。”
韓侂冑自嘲地一笑道:“侄兒還能有什麼好事兒。”
聖人太皇太后冷冷說道:“《道德經》有言,將欲去之,必固舉之;將欲奪之,必固予之。你且留心些,升你的官、給你女人、贈你銀兩……莫要叫一些好事衝昏了頭。”
不一會兒,聖人太皇太后嘆了口氣,頭靠枕墊,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回到合門司,韓侂冑百思不解,叫來蘇師旦,皺著眉頭並向他敘述經過:“聖人太皇太后囑咐我,往後警醒著點,還說壞事兒不怕,怕就怕好事兒。”
蘇師旦聽完,沉默半晌道:“聖人太皇太后識高慮遠,非常人之所及。既然聖人太皇太后有言,合門應當謹記才是。”
韓侂冑的疑惑在三日後的早朝便有了答案。
很快,留正回京了,這個訊息桂枝倒是先一步知道了。只因他入宮時正是由向北放行,據說僅僅半個時辰,留正就從宮裡出來,直奔政事堂赴職去了。
然而,留正復任後的第一件事,竟讓所有人出乎意料。這件事還是韓侂冑來找聖人太皇太后,桂枝才知道的。那便是留正早朝時奏請官家對郭杲和韓侂冑進行封賞。
那天朝會剛一開始,留正走出班列,奏請官家對郭杲和韓侂冑進行封賞,其中郭杲為武康軍節度使,韓侂冑為宜州觀察使,並前往建康出任馬軍都指揮使。
郭杲第一個出列謝恩。
韓侂冑卻猶豫了。按理說,趙汝愚請留正回來定不是給自己添堵的,可當下朝中趙汝愚並未阻攔,而且倆人既為朝中左右相,此事必然也在先前商議過,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趙汝愚答應給韓侂冑請功呢?不用想,這封賞必有蹊蹺。
韓侂冑雖然急功近利,但不至於頭腦昏庸,當下朝堂只需一眼,他就看出蹊蹺。若趙汝愚先前不曾諫言官家不可封賞他,那麼今日之賞,他必欣然接受,畢竟哪一個武將不想要軍隊。馬軍指揮使手下可是有足足三萬軍馬!馳騁疆場,報效朝廷非此軍
隊而不可為。
但是當這一心願在前段時間被打破,今日又重新提起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陰謀。此時他突然想起姑母的囑咐,姑母說“怕就怕好事兒”,莫非好事兒背後隱藏著玄機?此時已容不得細想,韓侂冑走出班列,不假思索便跪拜道:“官家,臣為外戚不當居功。今日封賞微臣,微臣萬萬不敢領受,還望官家收回成命。何況,臣雖不才,卻更願陪伴官家左右,為官家分擔一二。”
“韓卿不去馬軍司?如若擔憂朝事,莫要推辭。”趙擴很是意外,對於韓侂冑前往建康,他也頗為不捨,但又覺得不賞賜韓侂冑心底愧疚。
韓侂冑卻十分堅定地搖頭道:“臣意已決!還望官家成全。”
“既然難得韓卿一力請辭,那就晉為樞密院都承旨,留在京城也好。”趙擴不勸了,卻面帶笑意。
散朝後,回到合門司,韓侂冑將今日朝會提拔自己為馬軍都指揮使一事告訴了蘇師旦。
此時,對聖人太皇太后的囑咐,蘇師旦已全然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