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若是不說,那就是暗瘡,就是掩著。一旦說出來,等於把瘡挑出來,到時候再捂也捂不及。可是若是不說,瘡就會越來越大。他不知道薛靈璧心中如何想,至少對他來說,這個疙瘩已經大得讓他幾乎夜夜失眠。&ldo;酒涼了。&rdo;馮古道低下頭,假裝沒看到對面那雙期待的眼眸。薛靈璧道:&ldo;你知這世上最好喝的是什麼酒麼?&rdo;馮古道想了想道:&ldo;&lso;沃以一石杜康酒,醉心還與愁碰面;街頭酒價常苦貴,方外酒徒稀醉眠。&rso;的杜康?&rdo;薛靈璧搖頭。&ldo;&lso;山瓶乳酒下青雲,氣味濃香幸見分。莫笑田家老瓦盆,自從盛酒長兒孫。&rso;的乳酒?&rdo;薛靈璧仍是搖頭。&ldo;&lso;書名薈萃才偏逸,酒號屠蘇味更熟。懶向門前題鬱壘,喜從人後飲屠蘇。&rso;的屠蘇酒?&rdo;馮古道見薛靈璧依然搖頭,只好苦笑道,&ldo;還請侯爺解惑。&rdo;薛靈璧道:&ldo;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rdo;馮古道的笑容微僵。&ldo;我記得曾經問過你,你未來的合巹酒是何滋味……&rdo;薛靈璧慢慢悠悠道,&ldo;你還記得是如何回答本侯的麼?&rdo;……那是端木回春拿著假畫像來忽悠的那天。馮古道終於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知道什麼叫做信口開河不足取。他乾笑道:&ldo;不記得了。&rdo;&ldo;你說&lso;絕對不如和侯爺喝的這杯酒甘甜。&rso;&rdo;薛靈璧將酒緩緩送入口中。馮古道裝傻道:&ldo;侯爺府中美酒如雲,自然非尋常酒可比。&rdo;&ldo;那麼,你的合巹酒也出自我府中如何?&rdo;馮古道手指一抽,掛起笑容道:&ldo;若是侯爺願意割愛,我自然求之不得。&rdo;&ldo;若是本侯想和你一同喝呢?&rdo;……一起喝合巹酒?縱然馮古道再能言善辯,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ldo;有些事不能一味逃避。&rdo;薛靈璧說得意味深長,&ldo;或許你應該試著去面對。&rdo;馮古道知道避無可避,乾脆豁出去道:&ldo;面對又如何?有些事情根本無法解決。&rdo;薛靈璧側頭望著他。月光如水,眸光亦如水。月光醉人,眸光更醉人。馮古道看得一陣心悸,不得不撇開臉,&ldo;即使面對又如何?你不可能放棄殺父之仇,我也不會放下養育之恩。&rdo;他說完,心慢慢地揪痛起來。窗紙破了,裡面外面便看得一目瞭然。於是光和暗就你你我我的分得一清二楚,再也沒有那朦朦朧朧的緩衝地帶。&ldo;這是我和你師父之間的事,你可以袖手旁觀。&rdo;薛靈璧道。馮古道道:&ldo;他是我的師父,更是我的養父。子代父過,天經地義。將心比心,侯爺,你可曾考慮過我的立場。&rdo;薛靈璧不語。酒冷,風冷,沉默的氣氛更冷。&ldo;考慮過。&rdo;薛靈璧突然開口。馮古道訝異地側頭看他。&ldo;只是我不能退,哪怕自私,哪怕任性,也只能向前。&rdo;薛靈璧緩緩道,&ldo;因為退了,我們之間便再無可能。&rdo;馮古道的心微微抽搐。薛靈璧堅定地一字一頓道:&ldo;我不能容忍。&rdo; 謀反有理(六)&ldo;你父親,的確是我師父所殺。&rdo;馮古道不敢轉頭,眼睛拼命地看著前面那片層層疊疊,如烏雲般連在一起的房簷。薛靈璧沒有做聲,但肩膀一陣發緊。馮古道遂將當年那樁烏龍事,用不緊不慢地語調一一道來。風很輕,輕無聲。夜很深,深到沉。馮古道說完的很長一段時間,四周都沉浸在壓抑的靜謐中。他始終看著東方。無論人事如何變幻,朝陽總會在那裡升起。&ldo;馮古道……&rdo;薛靈璧突然開口。&ldo;嗯?&rdo;馮古道心別得一跳。&ldo;是你的真名嗎?&rdo;馮古道終於回頭。薛靈璧坐在那裡,看上去和剛上屋頂時沒什麼區別。神情淡淡的,卻又不覺得冷漠。&ldo;不是。&rdo;他道。薛靈璧挑眉。馮古道神情閃過一抹不自然,&ldo;不過,從我踏進侯府的那天起,我就決定叫馮古道。&rdo; 薛靈璧看著他,嘴角慢慢地勾起一絲淺笑,&ldo;讓我見見你師父。&rdo;馮古道手指微抽,不動聲色地看著他。&ldo;有些事情總要解決的。&rdo;薛靈璧道。馮古道下意識地揮去腦海中閃出來的薛靈璧與老明尊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