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rdo;弟弟。劫後餘生的慶幸,乍逢親人的激動,我們緊緊握著手,在燈下流著淚笑了許久。我有了兄弟,最親近的人,有沒有朋友已無關緊要。就算是最親近最信任的朋友,為了一個女人也會毫不留情地對你下手。交錯朋友,是父親一生最大的悲哀。我很快就有了朋友。兩個出色的朋友,領著別人登門求救害我丟了五百兩銀子的朋友。他們實在很妙,一個毫不客氣,一個懶得有趣,居然還喜歡鬥嘴,似乎總是開心得很,有他們在,就算身邊有再多悲慘的事情,也絕不會叫人煩惱傷感太久。與那樣兩個人把酒玩笑,閒話江湖,的確是件暢快之事,也很輕鬆,那是一種奇妙的愉快。然而這種愉快總不會持續太久。他們絕非小人,我努力說服了自己,還是忍不住苦笑,一個人決定交朋友的時候,都會用同樣的話來掩飾吧,父親當年是否也如此?如今我作了同樣的選擇。報仇?&ldo;朝廷絕不會認錯,何況……&rdo;&ldo;你向老苑主發過誓,我卻沒有。&rdo;弟弟沒有變。一旦認定了的事,他就會不顧一切去做,正如小時候為了拿到案上的硯臺,被砸得鮮血直流,卻還是一聲不吭地爬過去,將掉下來的硯臺抱在手裡,抱得緊緊的。我沒有再勸。可他是我這世上唯一的弟弟,唯一的親人,縱然報了仇,有那兩個人在,也必定會暴露身份,朝廷怎會放過他?那兩個人何等聰明,又是我們的朋友……他傲然道:&ldo;若是毀屍滅跡,他們從何查起?&rdo;毀屍滅跡?我沒有同意。他看著我半日,突然笑了:&ldo;你太像父親了。&rdo;瞞不過他。&ldo;不能冒險。&rdo;&ldo;你對別人心軟,就不怕害死自家兄弟。&rdo;他輕輕嘆息,站起來走了,我卻渾身冰冷。幾年後,一個瓶子放到面前的桌上,血紅的顏色是那樣刺目。&ldo;我想了想,還是用毒最合適,&rdo;他淡淡笑著,神情是那麼的毫不在意,&ldo;這毒少見得很,我用了三年才煉成,縱是被他們發現,也試不出毒性的,到時候他們自會來找我。&rdo;他果然沒有放棄。我猶豫:&ldo;父親不怪他們。&rdo;他冷笑:&ldo;但你還有母親,你又怎知她不恨?&rdo;我無言以對。&ldo;母親無辜,陶門上下一百四十六條人命何其無辜,當初那個姓白的女人總纏著父親不放,這才給我們帶來滅門之禍,如今她與唐驚風卻過得快活自在,你又怎知母親不恨,明叔他們不恨?&rdo;&ldo;你可知道,當年母親為了護我,生生被砍斷了雙腿。&rdo;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全身忍不住發抖。他卻格外的平靜,彷彿在說著一件不相干的事情:&ldo;沒了雙腿,她卻還是撐著不肯昏過去,一直到師父救我走,都始終沒能瞑目,你道她恨不恨。&rdo;恨不恨?我不敢深想,有仇不報,讓弟弟獨自冒險,母親不會原諒我,陶門上下一百多個冤魂也不會原諒我吧?違背誓言,又怎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義父?&ldo;有仇不報,活這許多年又想做什麼?&rdo;淡淡的聲音似是喃喃自語,卻一字字都敲在我心上。我不能回答。二十多年,自答應義父不再報仇的那一刻開始,我便盡力去忘記那夜的事情,整理家業,吟詩作畫,遊歷山水,與兩個朋友把酒言歡,我以為這一生就這麼過了,卻從不曾想過這個問題。為何而生?我活下來究竟為了什麼?安心做南宮別苑的少主,扶貧濟弱,談笑江湖?其實,這世上的許多人不都是這麼過的麼?可我與他們不一樣。那一夜,我又夢到了漫天的火光,父親,還有母親……我不能叫他一個人去冒險,或許他也早已料到我會同意,既然不知道為何而生,被自己的弟弟算計,總是強過別人的。&ldo;有你幫我就好,&rdo;他果然沒有絲毫意外,只是笑了笑,&ldo;若真想保全我,你可捨得幾個人?&rdo;無辜之人。世上為何總要有這許多殺戮之事?這個計劃並不完美,我絕不能可憐別人,否則會害死他。我為何而生?或許只有報仇。天上掉下來一個丫頭。年紀不大,穿著奇怪的衣裳,說著莫名的話,見到男人出乎意料的膽大,聽說死人卻又膽小得要命,一舉一動根本不像個姑娘家。分明無處可去,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全無半點該有的可憐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