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重疊的花影就像是一張春的網,白雪詞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扇子,她詫異地望向那妝鏡中,頭戴鳳冠的自己。
她撫上欲展翅高飛的鳳凰,金晃晃鑲著翡翠的眼睛無光,珍珠顆顆圓潤,在燭光下留下黃昏的夢。
紅紗被一隻手挑開,黛紫色的衣袍暈開一枝花開,早春的桃色映襯她的憔悴。
池雨時看了她許久,燭火顫顫巍巍落下了剪影。
“我送你走……”她被抱起,膝上的疼痛如同針扎一般,她的手想要撫平他衣上的褶皺,他皺著眉告訴她不要動。
紅紗又蓋了回去,她眼前的一切都帶著這種薄霧般的紅。
她抓著他的手,冷得好似寒冬那屋簷垂落的冰,他顫抖著挽留她將要滑落的手指。
隔著紅紗看不真切他的臉,風恰巧微微掀起來了一角,她伸手撫上他消瘦了許多的臉。
他的臉好冷,是外面的風吹了太久嗎?她的指腹沾染一點溼意,原來是淚啊,是她還是他?
池雨時將她抱進一輛馬車,叮囑她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看。
她看著車簾合上,一絲縫隙也沒有留給她。
可突然車簾又開了,她驚懼地想要往後退,池雨時似乎只是想要再看一眼,他的手要放開那簾子了。
紅紗滑落下去,白雪詞的淚輕點在他的手背。池雨時將紅紗又蓋回去,他的氣息越來越近,隔著那抹淺紅色落下一個wen。
他顫抖著將簾子合上,不再去看那雙讓他眷戀的眸子,她會被送去安全的地方,而他……
馬車上為她準備了許多東西,可她心中的空洞卻越來越多。伴隨著極致的恐懼,她的手腳不受控制地顫抖,他會死嗎?她能順利躲過那些人嗎?
兩人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她攥著那顆遺落的珍珠,鳳冠在裙邊黯淡無光。
這場局,他會贏嗎?
白雪詞惴惴不安,馬車卻突然停住了,她被拖了出來。
膝上的傷裂開,鮮血藏在紅裙下,她掙扎著想要起來,卻被按在地上。
草屑和塵土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雙手被繩索綁住……
“白雪詞!”她從這場過於真實的夢中驚醒,額上密密麻麻的汗被擦拭。
“你興許是太累了,夜裡竟開始發燒說胡話……”
池雨時遞給她一碗清水,白雪詞才感到喉中燒灼般的疼痛。
她一點點嚥下水,才感覺昏沉的夢從她的身上剝落,成為陽光下飛舞的塵埃,不安埋進了一處角落,等待日後破土而出。
那場大雨好像從未降臨,一切都被抹除得乾乾淨淨,可存在世人心中的雨,好像從未停過。
白雪詞坐起來的時候手還捂著膝蓋,興許是夜裡太過溼冷再加上那個夢的緣故,膝蓋隱隱作痛。
池雨時在離開前還看了看那半片殘簾,又熬過了一場風雨。風雨何時才能壓斷他的脊樑呢?
走出這座詭異的小城,好像那些破碎的記憶都消融了。
沿著一條林間小徑往前走,小溪靈活地穿梭著,桃花吹落香雪,荊桃也默默暈開皎潔。
春的氣息越發濃厚,而兩人也終於到了都城。
二
“陛下,這是考生單子,請過目……”女官跪在地上,恭敬地將托盤高舉過頭頂。
女帝慵懶地撩開那玉冠上遮擋視線的珠串,將托盤上的冊子輕輕翻開。
女子科考也不多,也不過四五個人。這年頭供得起女子讀書的人又有多少呢,大多還是草草識些字就倉促嫁人了。
“白雪詞、謝清禾、惠疏敏、景椿、章珠白……”女帝念過這些名字,看了一眼初試的得分。
後幾頁是畫像,女帝倒是認真了起來。
“真是好年華呢!想當初……”女帝拂過那些臉,好像拂過了已經逝去的那些漣漪。
“罷了,退下吧。”女帝沉默了許久,讓女官退下了。
“這才情倒是驚豔,可惜了……”女帝撫上白雪詞的畫像,“白雪單薄卻偏要詞做風骨,這樣一個弱女子怎麼受得住呢?”
茶盞擱置在一邊,香氣與殿內的薰香糾纏不清。以卵擊石真是不自量力,茶涼了散盡了最後的不甘,那香霧依舊不緊不慢地侵襲每一寸縫隙。
女子的嘆息聲消失在殿門口,輕輕地將光明關在殿中。
寬大的衣袖上是高飛的金鳳,帶著一簇簇神明之火,帶來希望……
站在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