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蹲在老錢對面,笑眯眯看著他,老錢被四五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壓在地上,膠帶封住了嘴,像只死狗,不管小明說什麼,他都不搭理,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小明笑著問:「老錢,我問你個事兒啊!你在家吃飯、外面數錢、酒吧裡捅人,用的那隻手?」
話問出口,海雅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老錢也開始激動,掙扎得越來越兇,他嘴被膠帶粘著無法說話,只能從喉嚨裡發出沙啞的支吾聲。小明恍然大悟:「哦,你是左撇子?一貫用左手?那成,兄弟我向來好說話,你以後練練怎麼右手吃飯,好吧?」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站起來退兩步,聳聳肩:「扯淡呢!來,下他兩隻手指。」
這種血腥的活當然輪不到他們這種小頭頭親自動手,方才那個凶神惡煞的紋身小流氓從口袋裡摸出一隻老虎鉗,氣勢洶洶過去了。海雅死死閉上眼,忽然聽蘇煒開口:「行了,人你帶回去再弄,別在這裡搞。」
小明長嘆一聲:「操,真不過癮!」
他說了聲撤,小混混們扛著老錢一溜煙從巷子另一頭跑了,他走到那捲頭髮的女人跟前,和藹可親地囑咐:「嫂子,你也是個明白人,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懂的啊,改天有機會再請你喝茶。」
那女人早就嚇得軟了,被人放開後癱在地上,小明扶她一把:「沒事吧嫂子?要我送你不?」
她和被雷擊似的一把甩開,連滾帶爬跑了,連頭也不敢回,小明嘿了一聲:「跑得還蠻快!」他回頭見這邊還有兩個姑娘被人堵著,隨口問:「幹嘛呢?東西還人家就走了!」
說完突然一愣,直到這會兒他才看清被挾持住的女孩子是海雅,小明下意識一拍大腿,心裡叫了聲糟糕,臉上卻不露聲色,領著混混們幾步追上蘇煒,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蘇煒停了一下,卻沒有回頭,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裡。
海雅愣了一會兒,急忙去扶楊小瑩,她蹲在牆邊動也不動,渾身發抖,看著情況很不好,海雅拽了她幾下,問:「小瑩你沒事吧?」
楊小瑩聲音悶悶的:「……我站不起來。」
海雅使勁拽:「快起來,我們回去。」
楊小瑩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睛裡全是血絲,目光令人有些悚然。
「……你當然不怕,那是你男朋友。」她用面紙狠狠擦拭眼淚,聲音開始哽咽,「我沒見過世面,哪能和你比!」
海雅沉默了,楊小瑩在地上又蹲了半天,才慢慢站起來,扶著牆往前走,兩人一前一後慢慢出了巷子,沒走幾步,後面突然有人說話:「海雅。」
是蘇煒的聲音,海雅渾身僵硬,回頭匆匆看了他一眼:「……我要回宿舍了。」
蘇煒頓了頓:「給我五分鐘。」
「有事下次說。」
海雅挽住楊小瑩,拔腿要走,她卻一把推開她,苦笑:「我受不了了……你們放過我啊!」
她拔腿往前跑,正巧對面街頭有幾個認識的大三男生,大概剛剛網咖遊戲歸來,楊小瑩衝過去跟他們一起走了,頭也沒回。
海雅靜靜看著她的背影,心裡的涼意漸漸開始泛濫。
這樣的局面才是正常情況下會發生的,沒有人會看好她和蘇煒的未來,與性格、外貌、財勢都沒有關係,而是一黑一白的那種分明,與他在一起,就像是和全世界背離,以前她模模糊糊還未曾真正體會這是什麼感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終於無比深切地明白了。
海雅停在路邊,望著蘇煒,他的身影一如既往,像煙一樣難以琢磨,總是與黑夜難捨難分。她心裡的寒意越來越重,她覺得自己像是要被全世界拋棄,跟這個人一起,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變得那麼可笑,彷彿她拼命奮鬥著,只是為了被他身上那種黑暗所吞噬。
或許努力的人只有她一個,從頭到尾,蘇煒並沒有一絲一毫想要改變的念頭。17歲那年的事故,把他的所有希望都抹殺了,他現在看上去溫柔又清冷,並不是想開了,順暢了,而是歲月將他憤世嫉俗的尖刺用軟膜包裹起來而已。
他大約從未想過未來要怎樣,騎著他的摩托車風馳電掣,誰壞了規矩就夾斷他的手指,坐在家裡就有小弟給他送各種保護費——他喜歡這種不用遵守大眾準則的生活,被主流所摒棄遠離,遊走在黑白的邊緣。
有空了,想她了,就給她打個電話,兩人吃吃飯約約會,甚至上上床。沒空了,就把她一個人丟下,好幾天不見人影沒有訊息。
海雅想起蘇煒曾問過自己「你把我當什麼?」,現在,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