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將湧到喉間的血吞回去,可眼前之人沒給她這個機會,一掌從言蘿背後探出,直接將她那口血打噴了出來。
黑衣首領借著那掌退到院中,手中還挾持著言蘿,他的眼中是有一絲震驚的。他將言蘿拉到面前,也只是無奈之舉,那劍內力強盛,縱有人擋在身前,也是極有可能穿透那人身體進而刺傷甚至殺了他。他本已做好了不死就傷的準備,萬萬沒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收手了,那劍氣勢洶湧內力強勁,中途驟然收手必內力反噬自傷靜脈,在這危急關頭她竟然拼著自己受傷甚至露出破綻也不肯下手?當殺手的都早已自斷七情六慾,怎會如此婦人之仁,還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旁人。
蘇冕竟然會有這樣的手下,分明剛才還說著成王敗寇。
他的心頭有一絲疑惑,但更多的是竊喜,也許有了這樣一個人質他還有機會逃脫,可就在這時,旁側一個老人忽然爆喝一聲:「放開我家小姐!」拿著一把掃帚沖了過來。
黑衣沒想到此刻平衡被打破,那老頭滿頭白髮手上儘是褶皺,那一掃帚是傷不了他的,但會干擾他的視線和身手,眼見著他不管不顧地撲來,黑衣內心焦灼,最後無法只得分心一刀掃向老頭,就在這時他只覺喉間一涼,向後倒去。 「陳伯!」言蘿掙脫開黑衣,跑向老頭,他躺倒在地,身前全是血,黑衣一刀割裂了他的腹部。他年紀大了睡眠淺,起夜頻繁,今晚起夜之時突然發現有人闖入宅院,這院子裡就他和言蘿兩個人,他心想若是偷盜,東西盜走就算了,沒想到片刻之後起了刀劍之聲,他嚇得跌坐在地,沒敢再動,也沒再往門外看,心想著他們趕快打完趕快走。後來打鬥聲消失了,就在他以為人已經走了之時,驟然響起一聲尖叫,他心中一顫敢忙爬起來往外看,喉間發出一聲嘶啞的「咿呀」。
他當即拿起身邊的掃帚,沖了出去。
他的小姐出生喪父喪母,九歲又去了阿爺,如今跟著他這個糟老頭子相依為命。他七歲入了言家,看著言家興盛又凋敝,如今就只剩這麼一點血脈,若是小姐再有個三長兩短,他……他下去要怎麼見老爺啊。
「小……小姐,你沒事老……老奴就放心了……」
「陳伯!」言蘿眼中滿是淚水,抓著那雙滿是老繭和皺紋的手,不肯撒手。
無疆看了他們一眼,轉過頭去,走到一間房邊,開啟門,裡面跌出一個身穿錦衣的小童,唇紅齒白,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驚慌不安地看著她。她抬起劍,就在劍要刺中他之時,他突然開口輕輕叫了聲「姐姐。」
乖巧又柔軟。
無疆一頓,恍然間想起許多事情,劍似乎再也刺不下去。
可就在這時,一支利箭呼嘯而來,射中了蘇柘的胸口,那雙純真無辜盛滿了星星的眼睛陡然睜大,然後瞬間黯淡了下去。
無疆回頭,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牆頭,第二箭瞄準言蘿射了出去。
無疆暗器出手,在言蘿身前將它打飛了出去,箭射入旁邊的古樹,箭頭全部沒入其中。
「住手。」無疆對著牆頭冷冷道。
那人沒再出手,卻也沒有離開,持著箭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我自己會向公子交代。」無疆道。
那人聽到這句話後消失在言府牆頭。
此人正是蘇冕的影衛,他們遍佈在盛京的角落,刺探訊息,傳遞情報,清理殘局,無疆在街道上殺的人已經被他們收拾乾淨,不留一絲痕跡。
此處待會兒也會有人來清理。
無疆走到言蘿的面前,道:「回房間,天亮之前不要出來。」
言蘿抬起滿是淚痕的眼睛,道:「他們是誰,你又是誰,為什麼你們要無緣無故闖入我的家中,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
無疆看著遍地的屍身,忽然覺得有些荒謬,他們這些人其實是沒有恩怨的,死侍護主,老奴救主,而她……也不過是因為因為主上的一道命令罷了。
滿地屍身,不過是各為其主。
她看著那個死去之時睜大眼睛驚恐中帶著疑惑的小皇子,看著言蘿懷中乾癟枯瘦仍握著掃帚的老頭,忽然想到了她很小的時候,那個在紛飛戰火中將她救下的老爺爺,最後為了護她被人一劍封喉。她其實已經很少想到他了,不知道是時間太久她漸漸忘了,還是她不願意想,只要一想就覺得愧疚。
無疆從懷中取出一個紅色的繩結,放到她手裡,道:「你把它掛到床頭,來人就不會為難你。」
說完消失在了盛京的夜色裡。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