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潑灑而下,小慈的手中的飛鏢穿越風雨,正中靶心,西流的傘也正巧在那時,擋在了無疆的肩頭。無疆抬頭看了眼,而後蹲下身去,對小慈說:「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射手。」
大雨滂沱而下,無疆和西流趕緊找了個地方避雨,迎面正遇上冒雨操練的長風軍。他們穿著厚重的鎧甲,手拿紅纓槍,在這罕見的大雨中奮力出擊,彷彿要將這天地劈開一般。
雨打在他們的臉上,身上,他們卻似毫無知覺,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槍尖,那簇鋒芒,讓她的指尖微微發顫……
雨後,延武和西流進宮去見了西炎,再出來之時,已是星辰滿天。
西流路過御膳房,問小太監要了盅剛燉好要送給皇后的燕窩,又順了塊香甜軟糯的桂花糕,轉了好幾個院子,問了路上遇見的小丫鬟,終於在寢殿長廊的盡頭找到了無疆。
她靠在朱紅的廊柱上,微垂著頭,似乎在看著什麼。
西流提著小盒子走近了,才看清那是劍,劍身雪白而柔軟,在月光下,閃著清冽的光茫。
呼吸微微一緩,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真,無疆突然抬起頭來,輕輕開口:「西流,我想走。」
她雖然說的是想,但是西流知道她已經決定好了。他想過她可能不會在宮中呆這麼久,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無疆的目光重新落到手中的劍上,那是世間最後一把秋水劍,緩緩道:「我沒有辦法就這樣呆在宮裡,看著你們為各種事情奔波,而我什麼也不做。我曾答應過久修閣,要引誘冷鳳出手,他們會為我留意孤燃花的訊息,如果我像現在這樣一直呆在西疆保護的範圍之內,他還會不會現身,我跟久修的約定算不算數?」
無疆收起秋水劍,起身走到西流的面前,「如果我只是每天這樣陪在你身邊,我覺得自己太無能了,無姬為我想要的自由付出了生命,我怎麼能只是蜷縮在宮中享受安樂。」她的眼中露出難掩的痛色,「我沒有辦法接受你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突然離開,而我束手無策。」
西流很少聽到無疆一下子說這麼多話,她這些話肯定已經在心裡憋了很久,思量反覆,終於出口。他想要她呆在身邊,但又無法挽留,他太能理解這種感受,如同他在雲夢之巔的日日夜夜,父皇母后戰死沙場,皇兄要一肩挑起西疆,他卻只能呆在山上,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什麼時候?」西流輕聲開口。
「今晚吧。」
夜風穿廊而過,明明已經是春末夏初了,竟被凍得一哆嗦,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提著燕窩,本想說走之前先喝口吧,卻發現它已經冷掉了。
他的手不自覺地往後一縮,退到半途卻被無疆輕輕一擋,過手劫走了那盞燕窩,放到鼻尖輕輕嗅了嗅。
「冷了。」西流忽然有些難過。
無疆卻一改方才的低落,打趣地笑了下,說:「我就喜歡喝冷的。」
西流看著她一點點喝完,轉身將杯子放到身側長椅上,然後說:「忽然有點想喝酒。」
西流聞言拉起她的手,道:「西疆最不缺的就是酒。」
西流憑著西疆二殿下的腰牌,很輕易地就摸進了西疆最令人神往的酒窖,這裡有西疆各種傳說中的酒,多少愛酒之人這輩子的願望就是來這裡走一遭。
西流給無疆逐一講解各個酒的來源,酒性,味道,無疆的目光落到角落一壇落滿灰塵的酒上。
「那是酒聖鬼谷子釀的仙醇,酒味香醇,但酒性極烈,據說沒有人能喝過三杯。」西流話音剛落,無疆一陣風似的飄過去將它抓在手裡,在開啟之前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西王不會生氣吧。」
西流道:「若是生氣了,那我就裝病弱,皇兄肯定捨不得打我。」
無疆輕輕一笑,拍開封泥,酒香瞬間盈滿鼻尖,她仰頭喝了一口。可酒還沒入腸,她先被沖天的酒氣嗆得鼻子眼睛緊緊皺起,愣在那裡久久不能言語。
西流從未見過她這副可愛表情,忍不住駐足欣賞了一會兒,而後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兩個夜光杯,碧綠似翠,又剔透晶瑩得很。
很快兩個杯子就是斟滿,遞到無疆面前。
「這個酒性子烈,要一口一口啜著慢慢喝。」西流道。
無疆過了好一會兒才沖酒勁中緩過神來,搖了搖已經有些暈的頭,道:「這個酒不好喝,換一個。」
於是,西流給她找了個微甜酒性不強的果酒,自己則抱著仙醇烈酒,靠在落了些灰的酒缸上,拿著夜光杯一口一口地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