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行也聽罷,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瞭然神色,被西流打斷的話沒再出口。
無疆道:「他自小在久修閣長大,瞭解久修閣的行事作風和暗樁部署,想要引誘他出來恐怕沒那麼容易。」
聶行也道:「冷鳳冷靜周密,恐怕無法誘敵深入,只能守株待兔。姑娘儘管去做自己的事,只是我們會暗中派人跟著姑娘,希望姑娘不要介懷,若是我的人跟丟了,姑娘又發現什麼東西,也希望能及時通知我們,久修眼線密佈天下,若非在無人的深山野嶺,總是有我們的人,也許能幫上姑娘一二。」
「沒有其他的要求嗎?」無疆問道,似乎覺得這個交易怎麼看都是自己佔便宜,而久修閣不像是會做虧本生意的人,難道是因為這個人是他們培養出來的而心生愧疚?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聶行也搖頭道:「沒了。」
無疆看著他堅毅而蒼老的眉眼,而後目光往下,落到他垂落於輪椅的腿上,問:「這是怎麼傷的?」
聶行也似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問,微微一愣,而後低眉淡淡一笑,似是自嘲:「年少逞兇。」
他回答得簡單利落輕描淡寫,將那雙腿的故事一筆帶過,無疆知趣地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他如今的莊重肅然與這莽撞不馴的四個字兩相碰撞,還是讓人窺見了點往昔歲月的華採和跌宕。無疆接受了他的「拒絕回答」,話鋒一轉,道:「我們再來做個交易。」
「交易」,是久修閣最常出現、最理所應當的一個詞,可此時自無疆口中出來,卻讓他們都產生了點好奇,她想做什麼交易,她有什麼好交易的呢?
「我給你一杯血,你幫我找孤燃花。」無疆道,「我不管你們用它來做什麼,我只要你們五年之內幫我留意孤燃花的訊息,一有訊息,第一時間通知我,若是這五年之內沒有訊息,也就算了,我們的交易到此結束。」
她的要求並不過分,沒有讓他們特別花費人力去雪山尋找,也沒有要求他們一定能打聽到訊息,甚至給了一個期限——五年,五年沒有訊息也就算了。
聶行也同意了。
無疆傷後初愈,除了剛開始的頭重腳輕之外,並無不適感,便沒在久修閣多做停留,謝老將他們送至門口,溫和而笑:「二殿下和無疆姑娘一路走好,望日後再會。」末了,他似乎愛才般,忍不住嘆道,「姑娘的御劍術極好,前途不可限量。」
無疆聞言,抱手道:「不及聶前輩的那招……」無疆不知道那招叫什麼,她只記得掌中似風雨萬千,匕首在他手中如提線木偶,十指蒼老,卻有摧枯拉朽黑雲壓城之勢,只是短短的一瞬,卻是驚艷絕倫。
「翻雲覆雨掌。」西流替她說道。
謝老臉上詫異之色一閃而過,而後淡淡一笑,「虧得西二殿下知道。」
西流道:「三十年前,此掌一出,震撼了整個武林,翻雲覆雨掌和謝瀟的名字自此無人不曉。」
「謝瀟?」老者似是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如今聽人乍然提起,竟滿是自嘲意味,「長江後浪推前浪,無人不曉也終會成為無人知曉。」
西流看著他頰間狹長深厚的刀疤,心中生出疑惑,忍不住問道,「謝前輩之名曾響徹武林,在江湖中擁有至高的地位,是人們心目中的英雄,為何二十年前突然銷聲匿跡,如今隱身如此?」 謝瀟一向溫和淡然的面容上隱隱浮現出悲色,他背過身去:「英雄,只是靠熱血搏來的無用名頭而已。」
「我年輕的時候急公好義嫉惡如仇,一心想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得罪了很多人,但我覺得無所謂,要來找我麻煩儘管來就好了,我不怕,要命一條而已。現在想想,當時啊真是年輕氣盛,幼稚得很,不知道一個人不是獨自活在這個世上的,是有親人有朋友的,當你拔劍四顧的時候,劍也在四顧著他們。」他仰頭,望著茫茫山色,「當英雄,沒有好下場,當英雄的親人和朋友,更沒有好下場。」
「後來我走投無路,久修閣的上一代閣主施以援手收留了我,它是無數落魄『英雄』的避難所。我們瞭解到久修閣一直在幫助難民,救助百姓,便加入了進來,以前我們打打殺殺,好像也沒幫上什麼人,當出風頭的熱血英雄,不如當個無名之輩,還能做點事情。」說到末處,一向和煦的聲音似乎變成悲切的嘆息。
西流望著那清瘦的背影,在山巔的狂風中顯得格外孤寂冷清,他心中的某根弦似乎被觸動,他上前一步,同他並肩而立,望著翻騰雲海,「我小時候就是在這樣的山上長大的,師傅常年下山,父兄在外徵戰,我一人面對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