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比她早醒了那麼一會兒, 只是天色尚早,他見她還未醒,怕起身驚擾到她,也就躺著閉目養神,順便想些其他事,可沒一會兒他忽然感受到一絲變近的呼吸,和一束如有實質的目光,在他眉目間流淌。
他無端地一陣緊張,心跳驟然加速,「咚咚」地似乎要跳出胸外,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腦海中儘是她的一顰一笑,儘管她笑得很少。她只要靜靜地站在那兒,他就覺得十分美好。
控制不住地心跳和慾望蓬勃生長,幾乎要變成一棵參天的大樹,伸展的枝椏上綴滿了鈴鐺,迎風招搖,清脆的鈴聲隨風而行,盈滿人間直上天庭,就要傳進她的耳朵裡。
她聽見了嗎?
他按耐不住睜開眼,映入眼中的就是陽光和她的臉,白皙細膩,纖塵不染,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眼睛像林間飲水的小鹿一樣,撲閃撲閃的,再次撞進他的心裡。
他忽然起了點捉弄的心思,可看到她片刻的無措慌張又怕嚇退她,立刻收斂起情緒。
一生行走在刀鋒裡,世俗情愛,也許對如今的她來說都還是太陌生太洶湧的東西。
他怕,她會抗拒。
……
旭日升起,街上已盪起嘹亮的吆喝,充滿細碎熱鬧的人語。路邊阿媽捏粉成餅,手法老練嫻熟,瞬間功夫餅攤就冒起騰騰的熱氣,旁邊的大爺提勺舀酒,酒入壺口,一氣呵成乾淨利落,路過的小孩睜大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喊著「媽媽,你看這個老爺爺好厲害哦~」,這是一方市井,每一個人都活得質樸而認真。
無疆和西流走下樓,一垂眼就看到了堂中一襲勝雪白衣,一人佔據著一整張桌子,悠哉悠哉地吃喝著。
他一抬眼也望見了從樓上下來的人,立馬人來熟地招手道:「子游兄,炊煙妹子,這裡這裡!」
西流和無疆對視一眼,笑著走了過去:「無痕兄,真是巧。」
無痕又推開那把桃花扇子,扇得八面來風:「不巧不巧,我這是特意在這等你們呢。」
西流不客氣地坐下,給無疆到了杯潤口的茶,道:「不知無痕兄找我們兄妹兩有何事?」
無痕擺著手道:「正是一點事也沒有!我這人就是一天到晚吃飽了撐著沒事幹,東遊西盪不知道幹些什麼,這不昨天正晃蕩到此地,與子游兄炊煙妹子萍水相逢,一見如故,好不開心!真是緣分天註定,既然江湖相逢,也不該緣盡於此,我想著跟子游兄炊煙妹子搭個伴,大家一起說說笑笑也熱鬧,要是路上再遇著個昨日那樣的二流子混混,不用子游兄出手,我保管打得他們屁股尿流,不讓妹子傷一根毫毛。」
西流不動神色地捏著杯沿,心道這人看著天真爛漫行事不羈,實則心思縝密滴水不漏,說自己東遊西盪無事可幹,隱藏起目的又解決了順路不順路的問題,雖讓人找不出一點漏洞,卻也是最容易推脫,若西流和無疆堅持要單獨行走他也莫可奈何。 可西流喝了口茶,說:「那就有勞無痕兄了。」
無痕眉開眼笑道:「好說,好說。」
於是,二人風光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三人北上。
無痕騎於馬上,道:「子游兄,你們這是要趁著戰爭開打前去北洲看雪呀,正好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都說北洲的冰雕一絕,我至今還沒見過呢。」
西流:「無痕兄這些年都浪蕩去了哪些地方呢?」
無痕:「咳咳,這就有些難以啟齒了,我這沒看多少山河,前半生盡磕絆在燈紅酒綠的溫柔鄉了,真是慚愧。」
西流:「看不出無痕兄是個多情人。」
無痕:「子游兄,你不懂,多情即是薄情啊。哎,我真是個十足的混蛋薄倖郎,天底下可愛的女孩子實在是太多了,我忍不住見一個愛一個,我見異思遷負心薄倖,傷了許多姑娘的心,惹得她們為我日日落淚哭泣,我自知罪孽深重,幡然醒悟後便決定了斷前塵,遊山玩水。」
西流:「無痕兄有否考慮過出家呢,佛門清淨,想必是比遊山玩水有效。」
無疆聞言一笑。
無痕臉皮十分之厚,見狀若無其事地接道:「我也有過此念頭,可惜方丈們都說我紅塵未斷,除去三千煩惱絲也是無用,還是要先了斷塵緣,才能入佛門。我自己想著也是,這清規戒律的,沒酒喝沒肉吃我這凡夫俗子可怎麼受得了。」
西流:「入不了佛門,可入軍門,無痕兄身手非凡,是否想過從軍報國呢?」
無痕仰頭做作一嘆,道:「我這人從小野慣了,肆意妄為目無法紀,服從不了命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