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無疆抓著藤蔓一躍而下。
她上來之時,又是漫天星光,卻比昨日早了許多,西流依舊握著本書等在一旁,凜冽的山風吹動著他的衣角發梢。
於是,這高聳入雲的斷崖之上,每日都能見到一個姑娘,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日日迎陽而出,踏月而歸,一開始她謹小慎微,速度很慢,經常要在一個地方停好久,甚至常常攀上去了又往下滑落,來來回回折騰多次,石塊之上留下一片鮮紅。但是慢慢的,她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很多時候從「攀」變成了「躍」,似乎不知身後就是萬丈深淵,竟貼著這筆直的崖壁一躍而起,跨越很長的距離跳到另一點,準確無誤,再後來,她甚至能在這崖上閃轉騰挪,像一隻狡黠的壁虎,在這裡頗為自由。
同時,還能經常在這山頭各處看到她打坐、扎馬步、倒立的身影。
有時在花閣的門前,有時在風樓的屋頂,有時在古樹的枝椏之間,用一根手指支撐著倒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不過有時候她也是會動的,比如上次用一根小指戳在地上,從雪院的這頭蹦到了那頭,院子中間栽滿了草藥,她在地上戳了無數個洞,未損草藥一分一毫。
歲月經不起打量,一個月就那麼倏忽而過。
如今她常常回到崖上之時,太陽都還未落,她偶爾會轉過身來,半掛在空中,欣賞一下對面的夕陽,它的光穿透雲層,灑在她和身後絕壁之上,溫柔又壯麗。
也不知是她練武天資奇高,還是她體內原先就有一部分內力未被開墾發覺出來,這一個月她的提升堪稱神速。
無疆能感覺到自己經絡慢慢暢通,能精準地捕捉並控制體內氣息的流動,丹田漸漸充盈,時常有一種暖暖的感覺,但奇怪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內力每提升一點,腦中就會有東西浮現。
有人喊她名字,有人被她殺死,有人對她笑,有人跪著向她求饒。
聲音空曠而悠遠,面目模糊而難辨。
她呼吸吐納運轉內力之時,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好像腦中有一份東西被隔離隱藏起來,但內力的衝撞讓包裹著它的外殼一層層剝落,似乎馬上就要破土而出。
不知道怎麼的,她有點害怕。
每每到這時,她就會強行讓自己停下來,這也導致她一直沒能突破內力修煉的最後一關。
內力的流動運轉、氣息的迴圈往復最忌外界的幹擾,還有自身突然強行的壓制破壞,稍有不慎,就會氣息錯亂,導致武功盡失甚至走火入魔,所以每次強制叫停之後無疆就會滿頭大汗。
她也不去擦,常常就這樣坐著發一會兒呆,沒人知道她腦中在想什麼,片刻之後,她起來洗把臉,然後熄燈睡下。
第二天,又開始同樣的訓練,但是每次她都要讓自己比前一天更快一點。
那一天,跟往常沒什麼區別,阿笙
做好了飯菜讓她帶上,西流站在樹下目送著她下崖,無疆為了不讓自己有可以依賴的念頭,早就不用那根繩索了,她換了一面懸崖,縱身而下。
很快,她就下到了崖底,這裡依舊是一片草地,只是沒有小溪。
下來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她沒開啟阿笙給她準備的食物,覺得今天可以上山再吃,於是提起一口氣,沒休息又爬了上去。 崖邊突出一角石塊,她腳尖輕輕一點,上升兩個身量的距離,指尖準確無誤地攀住了頭頂的一個凹槽,隨後身體輕輕一盪,又到了另一個地方,她就這樣一下接一下不斷地攀升著,不多時便過了懸崖的三分之二。
這是一片陌生的崖壁,她偶爾要抬頭打量一下身邊的情況,看看石塊藤蔓,尋找著力點,她正觀察著,忽然發現左邊長著一株有趣的東西。
葉脈修長如劍,葉姿優雅,瓣分兩層,中間三片攏著,外層三片散開,通體白色唯有中間朱紅一點。
阿笙說他們師父愛蘭,一大愛好就是蒐集各地蘭花,無疆看這外形挺像,但沒在雪院見到過,搞不好是新品種,決定摘回去讓他們看看。
她環顧一週,往上爬了爬,抓住一根藤蔓,拉了拉試了試它的堅固程度,然後腳尖輕點巖壁往右輕輕一推,像打鞦韆一般漾到左側,拔出「小白」,將它連根撬下,往懷裡一塞,滿意地笑了笑,準備繼續往上爬。
可一仰頭,一滴雨「啪噠」一聲,打到了她的臉上。
大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瞬間打得無疆睜不開眼,只覺眼前白茫茫一片。
自她上山以來,這還是第一次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