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下車,拿出火石,點著了特意準備的那兩長串鞭炮,嘩啦啦一聲,一下子炸開了西宣原本清寂的清晨。
於是人們探窗而出,看到一輛馬車在街上疾馳,後面拴著男男女女,鞭炮在他們腳下炸開,咿咿呀呀地張嘴怪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被馬車拖拽著賓士在西宣最寬闊繁華的街道上。
人總有好奇心,大家紛紛穿衣出門追隨圍觀,看著馬車從城東奔向城中,沖開擋路之物,無人敢攔也無人能攔,就在人們不知他要奔向何方時,將軍府高高的圍牆之內驀然飛出一個身影,墨色的衣角空中翻飛,映著天邊被染紅的雲彩,一個利落的轉身騎上馬背,勒繩夾馬,一陣長嘶劃破天際,馬飛前蹄幾乎人立,而馬背上泰然而坐的墨衣男子依舊從容不迫,眉目淡定,逆著從東方升起的朝陽,勾勒出一個高大偉岸的輪廓,人們彷彿看到了那個戰場上持戟而戰的少年將軍,有濃黑的眉眼,逼人的氣魄,朝堂和江湖都傳頌的赫赫功名。
將軍姓延,名武,字子玄。
馬停了下來,鞭炮聲也止住,少年將軍在人們的崇拜目光中翻身下馬,一直平靜的眉梢此時才微微皺起,嘟嘴抱怨道:「誰呀,大清早的這麼招人煩,小心以後娶不到媳婦,嫁不出去啊。」
女子輕笑出聲,圍觀群眾紛紛搖頭,急忙撇清關係,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只是路過看戲的。
延武將軍眯起眼睛表示自己將信將疑,看得圍觀女子一陣春心蕩漾,他走到車後看到串成一條的十一個男女,形態狼狽,一副淒風苦雨模樣,眼神倉皇多有躲閃。
車內傳來喑啞之聲,風輕輕拂起門簾,他的眼神穿過飛起的簾布落入車內,驟然冷卻成冰。
霍然挑起的簾子後,是一個個相互攙扶環抱的孩童,他們斷臂殘肢,面容恐怖難辨,面對驟然而至的光亮和人群,眼睛裡流露出不可遏止的恐慌和害怕。
一張紙條從車頂緩緩滑落,微微泛黃的紙張之上暈染著十一個剛勁濃黑大字。
「交之將軍,望將軍護之查之。」
第9章 管家
眾目睽睽之下,那輛拴著十一個男女,尾部吊著兩串響亮炮竹,披著霞光炸開西宣清晨的巨大馬車,裹藏著一車四肢不全五官難辨的幼童,駛進了王都將軍府的寬闊門庭。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訊息便從城中四散開去,直達東南西北,整個西宣傳得沸沸揚揚。
平時默默於柴米油鹽,汲汲於功名利祿的人也忍不住低頭嘆息一聲,抬頭憤罵一句。
殘忍至斯!
那一紙護之查之的留信讓此事顯得昭然若揭,又撲朔迷離。
「所以說,原先於我鋪子旁的瞎眼小乞丐是被人迫害成這番?我道是天生如此或意外造成不幸所致,如今想來旁邊那女的的確不像是好人。」
「竟有這等事,我不能再讓阿孃抱小寶出去玩,萬一此番發生在我們小寶頭上,我估計活不成了。」
「各位要多留意身側,若察覺不對勁之處,需即刻報官。」
「報官?府尹竟然幹什麼吃的,連這些都沒查出來,還讓人家義士抓人來送到將軍府。」
「將軍府,你說為何是將軍府,西宣王城之內多少高官府邸,卻獨獨選了將軍府,不知府上的將軍會如何處理此事……」
……
將軍府的書房內,延武將軍長身玉立,執起泛黃紙張,字跡深邃挺拔。
「交之將軍,望將軍護之查之。」延武皺起英挺的眉,表示嫌棄,「這是在臨終託孤麼?」
他當然不會大白天的一個人在書房內自言自語自說自話,這顯然是一個問句,問得自然是另有其人。
書房的一側,一位藍衣男子端坐於披著狐裘的紅木玫瑰椅,修長有力的四指微微彎曲,單手託著古舊的執經折卷子,聲音從古卷後漫過來:「這足以說明將軍你在這位神秘友人心目中的朝堂地位和江湖名聲,而將軍此刻卻如此詛咒人家,不太厚道吧。」說著他還真不贊同似地搖起頭來。
延武撇頭看他,也只看到卷子後一拂一拂的藍色髮帶,宛如他戲謔的臉:「這人心思沉得很,若真是信我,也不必一大早搞這樣的陣仗,分明是要昭告天下,人在我這裡,逼我管下這事,護住這人,讓天下之人監督我。」
藍衣男子換了一個姿勢,從端坐變成斜倚:「難道不是你自己愛管閒事,大清早的聽到聲響非要飛出圍牆去看看。」
延武指間夾著紙片在他書前抖地嘩啦啦響:「這就是個陰謀,陰謀!你看這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