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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頁

「她本來一直住在寒鴉村,外面戰火不斷,寒鴉村畢竟在王都腳下,四面環山還算安穩,但自從村子裡的男子被徵召入伍,就常有匪寇襲擾,她們本一直忍著,但匪寇越發猖狂,甚至開始殺人,她只能帶著女兒和小孫女棄家逃跑。外面兵荒馬亂,她們無法謀生,東遊西盪變成了難民,後逢戰亂女兒失蹤,她帶著小孫女四處尋找,但始終毫無音訊。外面到處都是災荒,她們既找不到人,也找不到吃的,最後餓暈在附近的村子裡,被埋進了死人堆,我發現她時尚有呼吸,但她的小孫女……。」

無疆頓了一頓,沒有再說下去。

西流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示意自己已知曉不必再說。

無疆道:「我以前終日在雪山遊走,不知這世道竟已這麼遭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我雖從戰場中出生,自有記憶起,每日所見都是爭鬥和殺伐,但也沒想到世間會變成如今模樣。為什麼戰爭總是這樣無休無止呢……」

是啊,戰爭為什麼總是無休無止呢,西流自懂事起就問自己這個問題,他在高山之巔日日與病魔爭鬥,父皇和母后卻在千里之外的戰場上死去,那時候,他甚至不能理解死亡的真正含義。後來遍覽史冊,他才從汗青字句間漸漸明白戰爭殺伐、成王敗寇,但那終歸是字面上的淺薄理解,直到此刻親身經歷,才真正曉得什麼叫做「一將功成萬骨枯」,什麼叫做「可憐無定河邊骨」。他此生沒有什麼宏偉志向,只望四海清平,可如今拖著一襲殘破身軀,什麼也做不了,保護不了西疆,阻止不了戰爭,甚至此刻身體僵硬到想要給面前的心愛之人一個寬慰的擁抱都做不到。

難過和內疚湧上心頭,饒是他曾經舌燦如蓮,此刻也只能對她說出一句, 「對不起。」

「為何跟我說對不起,永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無疆抬頭望著那雙清明到動人的眼睛,道,「發動這場戰爭的人不是你。」

西流還想說些什麼,無疆卻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輕輕揭過,換了輕鬆的語氣,轉而問道:「怎麼今晚來我房間,還等到這麼晚?」

西流似乎這才想起自己來找她的目的,他抬起手指了指靠在床邊的天晴傘,露出愉悅的神情:「拔出來看看。」

無疆心中一動,伸手一撈,天晴傘就穩穩得落入手中,她輕按機扣,將傘柄輕輕拉開,只聽「錚」的一聲,耳邊傳來一聲嘆息著的龍吟,清亮又空曠,透著遼遠的孤寂。這聲音一下子擊中了無疆的心,她一把將劍完全抽出,劍光瞬間盈滿屋。

無疆從未見過這樣美的劍。

它是紅色的,但不像火鳳的鳳尾劍那樣紅得瀲灩近乎張狂,它安靜而又內斂,端莊又高貴,像隱藏在滿山清幽翠綠中的一抹紅,透著一股遠離人間的冷。

無疆珍惜地撫摸劍身,指尖輕輕劃過末端,那裡雕刻兩個清秀的小字——靈犀。

西流道:「望此劍與她的主人,心有靈犀,所向披靡。」

無疆忍不住揮舞了幾下,說不出的合意,她想告訴西流,自己很喜歡這把劍,但轉頭觸及他的目光時,動作一滯,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雙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充滿了憂傷,看著她好像每一眼都是最後一眼一樣,欲說還休。

無疆放下劍,屈膝在西流身前,抬頭直視他的眼:「你深夜來此,除了送劍,是不是還有別的話要對我說?」

「嗯。」西流輕聲應道,但隨後又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才開口道:「北洲告急,馳援北洲的計劃已經敲定,大軍明天就會啟程。此次馳援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不慎,可能全軍覆沒。」

「你是想讓我走對不對?」無疆開口道。

西流深切地望著她,心中千言萬語,最終呈現於舌尖的只有一個「是」字。

聽到這個答案,無疆沒有多少驚訝,彷彿早有預料一般,但是這一天真的來到,她又覺得自己沒有準備好,事實上不管給她多少時間,她都不可能準備好。

她低下頭,將臉藏臂彎之中,許久之後,她開口,清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我沒有來西疆刺殺,沒有跳下雪山,也許就不會有雪崩,孤燃花不會折斷,風前輩就可以順利摘到它,你的病就能治好,也許如今你……」

「不,不是這樣的。」這番話刺痛了西流,讓他一下子站起來打斷了無疆的話,但劇烈的動作讓他的身體產生了難以忍受的疼痛,差點站立不穩,他緩了一會兒才緩緩蹲下身子,與無疆平齊,「我雖一直未對你說,但與你相識是我生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