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流。」無疆伏下身去，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

可西流尚未睜眼，眉間卻緊緊擰起，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小白花，你先出去。」

無疆微微一怔，但聽到那刻意壓制著的顫抖的聲音，看著眼前極力維持著平靜但即將崩潰的面容，她似乎明白了什麼，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南宮家的院子中間，有一顆早已落光了葉子的梧桐，樹幹粗壯如有兩人寬，無疆靜靜地靠在樹上，目光似乎漫無目的地望向遠方。

此地與西流的房間隔了一條長廊，可無疆此時的五神六感是何等的敏銳，即便是一片雪花飄落的聲音她都能聽見，更何況西流雖然極力壓制但仍舊從喉嚨間滑出的難以掩蓋的呻。吟低吼。

每一聲都砸到她的心尖。

她終於明白了風乙口中「巨大的痛苦」的含義。

無疆的臉上始終沒有一絲表情，但眼中不知不覺浮起了水光，她就這樣靜靜地聽著，等那邊從壓抑的嘶吟變為虛弱的喘息，等到那喘息聲漸漸變為平和的呼吸，她才抱著劍，若無其事般慢慢地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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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外的東朝大殿，蘇冕肅然端坐，眼中殺光乍現。

他的桌上擺著襄蕪戰敗的訊息，而這本該是萬無一失的奇襲！

他用大軍牽制住西涼一線，讓西疆將注意力和大軍都只能撲在西涼，而後啟用暗棋，毒殺襄蕪城主南宮誠，城主一斃，群龍無首，早已伺機而待的秦時珍便可領大軍直衝而起。就算此時西疆反應過來，他算準了西涼最多隻能出三萬救援的兵，而他也早已在他們的必經之路設伏，阻撓他們馳援，給秦時珍爭取更多的時間。就算發生意外，秦時珍沒能及時佔領襄蕪，被長風軍突圍趕到馳援，長風軍也是長途奔襲損兵折將，以秦時珍和趙長生親密無間的配合，加之東朝精心挑選的三萬精銳，仍有七八成的把握。若實在不行，秦時珍仍可退居城外，圍困襄蕪，等待凌霄援兵再將他們一舉剿滅！

萬萬不至於在長風軍援軍趕到之前，秦時珍和趙長生主副兩大將就身首異處，致使他的三萬精銳群龍無首，被長風軍打地潰散而逃！

蘇冕心中怒意漸盛，手指握拳，砰地一聲折斷了手中的筆桿，筆端的墨汁飛濺而出，正落到了戰報旁的一畫像上，畫像上的女子身形纖秀，眉眼清秀而冷冽，一如她手中的長劍。

旁邊還批註著幾個字——殺秦將軍乃此女子。

「無疆。」蘇冕再次念起這個久違的名字，眼眸漸漸加深。那日無姬曾以自己的性命相求，他的心軟了那麼一下，放走了她，更讓她帶走了氣息奄奄的西流，此時想來，這或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

蘇冕右手輕輕一揚，一個影衛悄無聲息地落在他的眼前，他低聲吩咐了一句，那影衛的衣角輕輕一旋，便不見了蹤影。

堂皇的大殿，蘇冕一人孤身獨坐，看著那已經沾了墨漬的畫像。

無疆，我真的給過你一次自由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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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新年

無疆從長廊慢慢穿行， 踱步回到房間時西流已穿戴整齊。

是初見時那身俠客式的藍色衣衫，文雅又風流，外面罩了襲雪白的狐裘， 細膩的狐狸毛簇擁在單薄的脖頸四周， 正遮掩了那份「日漸消瘦」， 顯得雍容而溫柔。

好似未曾在鬼門關走過一遭， 方才那痛到發狂的低吼也並不存在一般，他望著無疆， 露出了一個絲毫不打折扣的笑。

無疆看著那個笑，心中一酸，拉過他的手，感受那腕間微弱但仍舊跳動著的脈搏， 眼中好不容易褪去的水光又慢慢開始積蓄。

西流低頭，在她耳側低語， 好像在哄小孩子開心一般， 「小白花， 告訴你一個好訊息。」

好訊息？她想不到除了找到孤燃花之外，還會有什麼東西能稱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