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快跑啊……
少年很想爬起來,但是他的四肢抖如篩子,整個身子像被人黏在地上,根本動不了分毫,很快那把長劍從高大的身體中拔了出來,帶著淋漓的鮮血再次朝他刺來。
這回,真的沒有人救他了,少年絕望地想,他真的要死在這裡了,他還沒有成家,還沒有好好孝敬父母,還沒有跟叔父練好槍,但是現在永遠也沒有機會了,他要死了!要死了!劍風襲到眼前,少年的瞳孔開始渙散,驚恐地等待著死亡降臨,可就在那劍要刺入他身體的前一刻,一道嘹亮的號角劃破長空,原野上驟然傳來一聲「止戰」的呼嘯。
「止戰——止戰——四國止戰——」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停止了,曠野的風將這句號令送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但是他們的身體卻似乎沒能及時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好像一場噩夢做得太久了,驟然驚醒,意識卻未能從夢中及時抽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抽泣傳來,不知道這聲音是誰發出的,但它像燎原的火一般,迅速席捲了戰場。這時他們才大夢方醒般,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埋頭痛哭了起來。
少年的視線慢慢聚焦,他望著眼前用身體護著自己的人,望著那雙擔憂著到死都不肯閉上的雙眼,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叔父,停戰了」,「叔父,停戰了」,他一遍遍地呢喃著,和那些哭泣聲一起,在原野上久久不息。
一夜之間,停戰的訊息猶如一道驚雷,從天邊驟然落下,徹底撕裂黑夜,響徹四野。
高樓玉宇裡的人停下了推杯問盞,沉默著的目光帶著無法掩飾的驚詫;偏僻的酒肆客棧裡,歇腳的販夫走卒驚得從桌前站起,甚至顧不上吃一口剛上的熱飯,扔下銀子便奪門而出趕回家去;那些躲在破敗閣樓、藏在偏僻山野裡的人,忽聞外面聲響,以為是敵軍或者山匪又殺回來了,嚇得往更暗的角落裡退去,直到模模糊糊地聽見「停戰,和平」的字眼時,才終於壯起膽子起身往外看去。那裡一片歡騰,人們高舉著火把,歡呼著,哭泣著,相擁著、奔走相告著:「四國停戰了,停戰了!」他們這才確信自己真的沒有聽錯,那一刻,他們根本來不及思考為什麼會停戰,也不在乎到底是哪國贏了,便哭喊著衝下了閣樓和山坡……
冬去春來,流亡的人們終於回到了故土,滿目瘡痍的舊山河也慢慢恢復了生機。
就在這時,四國的二十年和平之約驟然而至。
二十年前,「淮海之約」讓四國和平了十年,就是這短短的十年,四國修養生息,詩人行遊四野,商貿絡繹不絕,締造了這片大陸上最繁榮的歲月。
是以,二十年的和平之約一經傳出,四國百姓無不喜極而泣。
儘管山河瘡痍,百廢待興,茶館酒肆卻因著南來北往的商客率先復甦,為生活奔波的人們得以歇腳充飢。
偏僻山野的一個小茶館裡,過路之人正聊得熱火朝天。
一個身材矮小的年輕人,頭上帶著一頂小氈帽,對同桌之人興致勃勃地說道:「我那表叔剛跑到臨縣買了一批種子,說是今年會風調雨順,準備在田地上大幹一場,我打算去西疆學釀酒,學成之後在南國開個小酒館。」
鄰座一個彪形大漢點上一晚陽春麵,看向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道:「葛兄這次去往何處?」
那姓葛的相貌端莊,言笑晏晏:「去北洲,這趟鏢若是能妥善送達,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娶媳婦的錢是有了。」
「令郎不是才十歲麼?」
「孩子長大不過是一晃眼的事情,有備無患哈哈哈哈。」
茶肆的熱鬧議論和開懷笑談順著悠悠茶香,落入一個綠衣少女的耳中,讓她行色匆忙的臉上也露出了點笑意。
這少女正是言蘿。
她一改往日坐在東朝茶樓裡的悠閒模樣,也並不像往常那樣加入談話,而是飛快得吃著碗裡的飯,似乎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去辦。
就在她要扒拉完最後一口飯時,忽然一個人推門而入,像是帶著重大訊息一般興奮異常,果不其然,他一進門就扯著嗓子道:「久修閣重新開閣了!」
久修閣創閣二百多年來,歷經四國無數場戰役,從未發生過閉閣之事,可是去年夏天,久修閣毫無預兆地關閉了四國之閣,再也未向外界發出過任何訊息。
有人猜測,也許是這次的戰爭太慘烈了,連久修閣都感知到了天下將亡,才選擇閉閣避世,如今天下太平,就又出來了。
但無論如何,久修閣重新開閣,立馬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久修閣最新公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