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澤的心立刻沉到了寒潭潭底,他知道,在學校裡如果能擔任高三教師,那其實是一種榮譽,代表著你的個人能力、威信以及學校師生對你的信任。
“阿澤啊,你爸爸都快退休的人了,高三壓力那麼大,我這身子骨還真是扛不住了。學校照顧我,下學年安排我去圖書館,你看,我每天才工作八小時,大部分時間就是看看書,整理整理書架子,工資雖然少拿了一些,但是清閒啊。等過幾年我退休了,還按照高階職稱走,退休工資一分不少,這不挺好!”
顧之澤看到父親斑白的髮鬢,還有粗糙的指尖,因為常年拿粉筆的緣故,指尖上侵染了一層洗不掉的白色。那是他一生的榮耀和勳章,他知道父親喜歡這份職業,和學生在一起是他最開心的時候。圖書館,那不是教學第一線,對於一名職業教師來說那就意味著失敗!顧之澤想象不出來,不能站上講臺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更無法想象,一輩子清高的父親要忍受著怎樣的目光。
“爸爸……”他哽咽著,眨眨眼睛把眼淚逼回去,擠出一個笑容說,“這樣挺好……你……好好歇兩年,等你退休了,咱們搬去川江市,我給你買個別墅住。”
“好!”顧雲森慈愛地笑著,“我去做飯,你們先看會兒電視。”
顧之澤把李潤野拉進了自己的房間,讓李潤野意外的是,顧之澤沒有哭。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把梗在喉嚨口的那團氣吞下去,一字一頓地說:“我一定要進新華社!”
李潤野握住他的手,把人拉進懷裡,溫熱的手掌覆在顧之澤的脊背上,他在他耳邊說:“你一定可以做到!”
從那天起,顧之澤更玩命了,他抓緊一切時間充實自己。他從林新宇那裡借來一堆專業書,沒有采訪時就拿出來埋頭苦讀,一旦有采訪任務,他抓起書包跟著雷鳴就往外跑。組裡的任傑跟他關係比較好,他就主動幫任傑校稿子,抓緊一切機會請教時政新聞稿應該怎麼寫。每天回到家,顧之澤堅持用英文跟李潤野交流,自從大二考完四級,顧之澤就再也沒碰過英語,現在重新又撿起來,他簡直拿出了高考的拼勁。
時政組裡的人對他的印象逐漸改觀,他們終於意識到,顧之澤的上位不是靠“賣”,靠的是他的努力和認真。在這種情況下,顧之澤對未來充滿了信心,他覺得一切都好起來了,自己正紮紮實實地走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
每天都衝勁十足的顧之澤迎來了八月,他跟《晨報》續簽了一年的合同,打定主意在這一年裡脫胎換骨!他從人事科美滋滋地拿著新合同出來去找李潤野顯擺,正聊著的時候手機響了,雷鳴急切的聲音傳來,讓他迅速去盤江區樊家村,整個盤江區的領導班子幾乎都在那裡指揮抗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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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江區位於安寧市東部,不但地勢相對低窪還緊鄰著念秀山,每年汛期這裡都會發生嚴重的汛情,有時還會引發山體滑坡和泥石流,樊家村年年首當其中。今年的降水量是十年以來最大的,盤江區一直災情嚴重,之前區政府專門派了一個工作組駐紮在樊家村指導工作,現在看起來,恐怕災情不樂觀。
顧之澤急急忙忙地扭頭要走,李潤野一把拉住他:“這麼大雨你怎麼去?我送你!”顧之澤來不及拒絕,李潤野已經搭著電梯下樓了。
等兩人趕到樊家村時,雨勢已經加大到暴雨級別了,天地間一片白茫茫,很多地方都斷了路。還沒等車停穩,顧之澤就拎著採訪包跳下車到處找雷鳴。
雷鳴一直跟著“抗汛辦”跑新聞,這幾天吃住都在樊家村,本來顧之澤跟他是在一起的。但是前天雷鳴藉口災情較為穩定,把他趕了回去休息,說這樣兩個人可以輪班。顧之澤知道,雷鳴忽然把自己叫回來,一定是災情惡化了,而雷鳴這會兒準跟著工作組跑到一線去了,他快速地打量一圈兒周圍,發現整個村子的居民都已經撤走了,只留下幾個人在做最後的清查。顧之澤隨手抓住一個村民,在雷雨轟鳴中扯著嗓子打聽。
那村民看看顧之澤,單薄的身子裹著一件橡膠雨衣,但狂風裹挾著暴雨簡直無孔不入,顧之澤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是溼漉漉的。手裡拽著一個採訪包,用一件雨衣嚴嚴密密地裹著,那裡面有他珍愛的d60。村民抹一把滿臉的水,努力想要在暴雨中睜開眼睛,他湊近顧之澤,大聲地吼道:“村東邊,那條河要潰了……工作組……在那邊。”
顧之澤心裡猛然一揪,他知道那條河,大概有十幾米寬,平時水勢就比較急,看今天這個雨勢恐怕已經發展成洪水了。他想了一下,把採訪包放回車上,看李潤野正往身上披一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