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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我想如果這時候我在外面,可能壓根兒不會關注這些,什麼南方受災群眾,不如一輛桑塔納來得實在——那玩意兒最好脫手。入獄之前的三十年,我到底錯過了多少國家大事呢?我不知道。雖然這會兒我也不覺得那和我有多大關係,比如六方會談,比如伊拉克戰爭,難道我關注了美朝關係就能緩和?伊拉克就能消除戰火?不能。可我還是要看,因為全國人民都這麼活著,我隨大流,我踏實。

暖氣是在三月初停的,明明已到冬末,卻彷彿是一年中最冷的光景。水管子凍了融,融了凍,終於開始漏水,監獄遲遲不找人來修,我們每夜就只好伴著滴答聲入睡,偶爾還會夢見水鬼。

要說平淡日子裡唯一屬得上的大事,就是廠房重建,全部手工作業停止,做彩燈終於退出歷史舞臺,我們全體被趕到野外開荒。

開荒是我們私底下叫的,其實就是外出勞動,多數都在礦上,跟舊社會華工似的。

二監被分到了一個採石場,有沒有正規許可誰也不知道,反正整個礦都亂哄哄的,分不清哪個是民工,哪個是犯人。我們要做的就是開山,鑿石頭,連鑿帶挖無非就是賣把子力氣。

賣力氣無所謂,起初我是這麼想的,可等真幹起活,壓根兒不是這麼回事。

三月底的天,風依舊刺骨。剛出來的時候不覺得什麼,可在外面站久了,臉便沒了知覺。後面終於出汗了,臉熱了,手又開始疼,連凍帶磨,我從小到大也沒遭過這罪。

“操,這真他媽不是人乾的!”難捱的不只我一個,小瘋子從踏上這礦,哀嚎就沒停過。

“知足吧,”周鋮嘆口氣,“以前的犯人都是幹這個,後來逃跑的多了,監獄才慢慢不提倡外出勞動,改在廠房裡了。”

小瘋子撇撇嘴:“那你怎麼不說和盲流比呢,人家現在躲醫務室裡吃香的喝辣的。”

周鋮莞爾:“不能比他,咱沒那爹啊。”

花花一言不發,埋頭幹得實誠,只見那凍得硬邦邦的土在他的鍬下完全失去抵抗力,老老實實地任由他挖來挖去。

我總過去用肩膀撞了撞他,表揚道:“你可以啊,還挺有勁兒的。”

花花沒好氣地扯過我胳膊,在我的手心寫了倆阿拉伯數字:25。

我條件反射地問:“啥意思?”

花花一臉不高興,轉身無視我了。

之後任我再怎麼問,他就是不搭理,然後我便被王八蛋發現了,拎到礦山腳下批評教育——

“中午要是還不出活兒,信不信我讓你從這兒跑到山頂?”

我信,但尼瑪凍土堅挺我有啥辦法!

中午啃涼饅頭的時候我忽然開了竅,鬧明白花花的意思了。二十五,他今年二十五,算是個正經大人了,所以有勁兒不稀奇,這是怪我瞧不起他呢。

連著在礦上幹了好幾天,我忽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我們都是在礦山根兒底下刨土。打個比方,整個礦山就是一塊大石頭,而我們就不斷給它鬆土,幾乎要把立足的四周都掏空了,雖然理論上講山不會像被伐的樹木一樣傾倒,可還是危危險險的。

這天晚上,我把擔憂給十七號的群眾們講了。大家似乎都沒想過這個事兒,被我一提醒,表情也凝重起來。只小瘋子一個人滿不在乎:“這算啥啊,回頭咱們挖完了,礦主還要拿炮崩呢,不然你以為那一塊塊石頭都是自己脫落下來的?”

我瞪大眼睛:“還要拿炮崩?”

“廢話,咱們這兩天挖出的空就是放火藥的啊。”

“那下面都崩沒了上面不就塌了?”

“放心啦,私人採石場挺多都這麼幹的,沒那麼容易出事兒。”

“要是出了呢?”

“那隻能認倒黴唄。”

我真想給小瘋子開膛破肚,然後翻翻看心啊肺啊你們都在哪兒啊!

我和小瘋子閒扯的時候劉迪一直在悠哉地吃泡麵,這會兒吃完了,走過來準備爬上床。可一隻腳剛踩上爬梯,人卻忽然不動了。

等半天,見對方沒有繼續的意思,我只好開口:“哥們兒,就我個人而言不太喜歡你這個姿勢,很擋視線。”

話音沒落,劉迪倒是把抬起的腳放了下來,然後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看我。

我被看得莫名其妙:“咋了?”

劉迪嘆口氣:“你還有時間關心石頭啊火藥的,你那手是被烙鐵烙過?”

經他一提醒,我才翻過手掌瞧,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好麼,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