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特地跑來一趟,他居然出門不在家,真是倒楣。
當我轉過身,重新拿好行李的時候,有個輕快又好聽的聲音從背後叫住我。
「文乃小姐?」
我一回頭,便看見一個穿著T恤和牛仔褲的男孩子露出開朗的笑容。
「果然是文乃小姐。」
「晚安,小透。你看起來很有精神嘛……不過,你是不是瘦了?」
「只有一點點而已。我好像對梅雨很沒轍,每天都覺得頭痛又沒什麼食慾。」
「因為北海道沒有梅雨嘛。」
「是啊。不過,如果我這麼說,森住醫生一定會很生氣。他會說沒辦法適應就是以前太好命了。」
真像是阿宏會說的話,讓我不自覺地想笑。
我會覺得男高中生很可愛,是不是證明我老了呢?不過透真的很可愛。
「你有事情來找醫生嗎?」
「嗯。我有東西要給他,可是他好像不在。」
「他說今天有牙醫師公會的會議,結束以後還有宴會,所以應該很晚才會回來。」
「什麼嘛,早知道我就先打電話再來了。」
我把紙袋放在腳邊,用手搧了搧熱得發紅的臉頰。
「我之後再來吧。」
「啊,我身上有筆,文乃小姐在東西上放張留言紙條,先把這些東西放進醫生的房間吧。那個看起來很重的樣子。」
「可是,我沒有備用鑰匙。」
透似乎感到很意外地眨眨眼睛。
「那我來開門。」
他天真無邪地說道,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拿出鑰匙串。有著ABC商店商標的鑰匙圈,掛著兩把就像雙胞胎一樣很類似的鑰匙。
透察覺到我的視線,慌慌張張地開始解釋。
「啊!這個是因為我有時候會弄丟自己房間的鑰匙,或者是做了許多蠢事,所以醫生才把他房間的備用鑰匙給我。」
「看樣子似乎很順利,太好了。」
我咧嘴笑著,透的臉變得有點紅。
「我真的沒有未經過他同意就擅自使用哦。」
「是是是。不過如果真是那樣,應該分開放會比較好哦。如果掛在一起,到時候不見了,不就兩把鑰匙都弄丟了嗎?」
「啊,對耶,說的也是。所以醫生才會常常說我太脫線了嗎?」
「乾脆別這麼麻煩,一起住不就好了?連房租也只要繳一半就好,很划算哦。」
我飾演著露出和藹笑容的俗氣熟女,些許的不愉快就像霧氣一樣在我的腦袋裡漸漸擴大。
這是混雜許許多多微量的困惑、不甘心、敗北、嫉妒等等感情,無法清楚描述出來的情緒。
我對自己毫無來由的感情感到困惑。
為什麼我得陷入這麼悲慘的情緒裡不可?
明明我對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存有愛戀之心,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父親跟女人消失無蹤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但是從以前開始——當我還在上小學的時候,雙親的感情就已經很不好。
因為經濟不景氣,所以爸爸的公司常常面臨一停業就倒閉的狀況。爸爸總是用喝酒來排解無處發洩的鬱悶,而媽媽和我們兄妹也常常成為爸爸無來由暴力下的受害者。
大家都很同情媽媽,正義感強烈又有潔癖的阿宏當然也站在媽媽那一邊,只有我獨自在心裡悄悄地同情爸爸。因為我察覺到自己幼小的心靈裡,潛藏著和爸爸一樣的軟弱和不道德。
若先不管這些事,我和阿宏在根本的立場上,都是因為父母感情不好而感到害怕、受傷的無力小孩子。
況且在小學生時期,家庭就跟全世界畫上等號。家人發生爭吵,對小孩來說等於和世界末日一樣恐怖,覺得生活中出現危機了。
一旦雙親開始吵架,我們就躲到死去的祖父生前的起居室。之所以不是躲到我們小孩子的房間,而是跑到這間和室,是因為這裡距離客廳最遠,可以隔絕雙親互罵的聲音。
在這個房間裡,有一個空無一物的壁櫥很適合用來當秘密基地。學習雜誌附送的有顏色小電燈泡,在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狹窄空間裡隱約亮著。同樣也是雜誌附送的收音機,則發出像是沙塵暴般的吵雜聲音。
在昏暗的避難場所裡閱讀儒勒?凡爾納的《地心歷險記》是我們小小的樂趣。
因為工作不穩定、雙親不和睦,導致我家就像隨時會翻覆的小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