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不是讓你鎖門了嗎?”這是那老大的聲音。
手腳被鬆開,周圍嘈雜得很。我依然閉著眼,感受著沒有溫度的牆壁。
好吵!我抬首想要按住欲裂的額頭,正撞上一個人的手臂。睜開眼,看見一個精美華麗的側臉,比瓷娃娃還要巧奪天工。
前面是和警衛對峙的三個毒販子。他就這麼把我護在身後,就像護雛的母雞,就像從前一樣,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那時還不是我叔叔,我們只是時常針鋒相對的師生,我們只是偶爾惺惺相惜的冤家,我們還是在學校邊小巷裡面對三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
這才發現,我多想回到過去,哪怕我仍然一無所知地活在他的庇佑下。
那三個變態被抓住了,陳天瑾依然擋在我前面,一言不發。未免多事,他帶著我無聲無息地出了洗手間。
眼前冷冽的臉跟冰山似的,似乎從上午起就一直沒有化掉。如果那三個變態得手了,他還能不能這麼漠然?
方才被他護在身後的感動瞬間煙消雲散。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為什麼來這裡?”
同時問出口,我愣住了。
他一臉不耐煩地掃了我一眼:“走到哪裡都能撞上這種事,你就不能讓人省省心?!”
我說:“誰讓我撞上這種人的時候,碰巧你趕來了。”
他一臉“你他媽就是個傻逼”的表情。
我忍不住問他來機場幹什麼的。
他晃了晃手裡的袋子,說:“來取東西,因為不可以快遞,所以託同學捎來。”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不能快遞?
他別過臉道:“沒什麼。只是一些——你做什麼?!”
為時已晚,我已經把袋子搶了過來。真的沒什麼,除了藥還是藥,上邊的英文字我一個都認不得。沒有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也不讓他看見我臉上的表情。我把藥還給他,扭頭走了。
沒錯,就這麼走了。他救了我是理所當然,什麼都不用問,我被他救也是理所當然,道歉也省了。曾經水乳|交融的情分已經淡到沒有任何語言。世上不存在無止境的事,這是真話。
回過頭看見那個身影漸漸遠了,兩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經過方才的事情,心中依然驚魂未定。恍惚間聽到一個空洞的女聲通告飛往加拿大的飛機已經起飛。心裡像被荊棘抽了一鞭,腳下一軟,癱坐在地。
我不相信小白就這麼丟下我走了。十幾年的情分就這麼丟下,去海外面對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和截然不同的文化,究竟有什麼好?
一路被罵作瘋子。到了檢票口發現空無一人,才感覺像被抽空了力氣。
不怪陳天瑾耽誤我時間,只怪我自己多事。
在椅子上靠了不知多久,才想起時間不早了。起身沒走兩步就被垃圾桶撞了一下,用力對著“可回收”三個字踹了一腳。那鋥亮的破桶紋絲不動,倒是我自己的腳尖疼得鑽心。
媽的,我自找的!
人潮如流,光潔的玻璃上倒映著一個個匆匆而過的人影,紅色藍色白色。我慢下腳步,猛然轉過身,瞥見一個匆匆閃過的身影。疾步走到電話亭後面,那人扭過頭,一臉窘迫。
碰巧我滿肚子怒火:“你跟著我做什麼?!”
“怕你出事。”
“成天跟著我,就不怕你老婆挺個大肚子出了事?!”
他欲言又止,吸了口氣,朝我邁進一步。我本能地退了兩步,腳步竟有些不穩。
他低聲說:“你害怕我。”
“我怕你?你又不是我老子!”
他怔了怔,放下那隻纏了紗布的手——似乎是被我用玻璃碎片劃破的手。我剛鬆了口氣,他整個人都靠了過來。復又繃緊神經,我後背緊貼著牆,似乎滲出了一層冷汗。
只覺得他要再靠近一分,我就要瘋了,要爆掉了!
然而他只是把我困在牆邊,再沒有任何動作。許久許久,才聽見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他退了一步,輕聲道:“早點回家,別在外面待太久。”
我即刻領旨,猛地推開他,飛也似地逃走。
外面依然下著小雨,霧似的矇住了雙眼。
……》
chapter 65
回到家已是天黑。一進門看見我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難得見我媽在家,雪白的襯衫還沒來得及換,就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做菜,隱隱聞到紅燒魚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