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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路,就像一隻白色孔雀迎著冷風打了個寒噤,乾脆把被子裹上頭。

喬震嘴角含笑,這是他的戀人呀,有足夠多美好的天性,等著他去發掘。

“我們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怎麼樣?”喬震說。

“嗯,一起去。”齊為川趴在窗臺,四面一望,說,“撕個羽毛枕頭吧?迎著風抖開,一定很漂亮。”

齊為川微微晃動身體,帶一點雀躍的,彷彿無數的白色鵝毛,已經從天而降,流風迴雪一般。

他樂衷於破壞活動,或者,這是一種提神活動。

喬震冷靜地投了反對票。

齊為川笑出聲,又說:“我看今天不會下雨。”

喬震說:“嗯。”

齊為川看著喬震,說:“幸好,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一直住到下雨天。”

如果某一個固定的日子,將會大雨傾盆。

那麼,他們每一天都在接近那一天。

他們一直靠著窗,時間也許是從他們的笑容裡流逝的,或者,從別的什麼地方。

戀人擁有的一瞬間,沒有辦法度量。

上午,他們有一個聚會,是齊為川的朋友,是個老頭,舊書商,偏收藏方向的。他們熟絡,所以並不需要客氣,氛圍很閒適。之後,兩人在街上瞎逛,看著有年頭的建築,偶爾望進某扇大門的門縫,好像吹出數百年前的涼風。

齊為川握著喬震的手,有時停駐,有時漫步,沒有什麼必然要做的事情,但並不覺得無聊。

他們就這麼謀殺時間,常常窩在房間,不出門,直到某天凌晨,大顆、大顆的雨點打在窗上,喬震醒了。

下雨是多麼自然的事情,等待後的雨,卻又截然不同。

而那天的光線、廣場、大雨,並沒有像攝影照片一樣驚人,但在喬震的記憶裡,卻相當夢幻,甚至隨著回憶的次數,迭加出無法超越的美感。

於是,他們終於結束旅行。

回到清門市,齊為川仍然工作,喬震也重新拍戲。

喬震演得更加輕鬆,更加入迷。也許有出色的演員,可以在真實的自我和虛構的角色中,自由往來。可喬震卻覺得,角色的某些習慣,漸漸代替他的習慣。

或者,演得越好的角色,越吞噬演員。

演員可以選擇牴觸,保持自我,混口飯吃,本來就不必太認真。

可也有演員把自己當祭品,不成活。

喬震想,不瘋魔,他不算全力以赴,答案也不會揭曉。於是,眼前的這個劇本,顯現出催眠的意味,他的內心觀照角色的需要,他與這個角色重疊在一起,劇本就是他的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 天才都是有點瘋狂的。

正常人認為不必的,他們都為之花掉畢生時間,無望地來來回回,都不能改變他們的想法。

應該要完結了。

☆、59

齊為川知道喬震選的劇本。

故事並沒有什麼新意,但好的劇本,總有一些經典的情境,定格在某些獨一無二的畫面。而這些畫面的效果,往往取決於特定的演員,換一個人來演,韻味多半會被破壞。

而這樣的演員,也是各大獎項青睞的。

喬震的戲拍了一整年,白天拍過的,往往有重拍的可能。而角色的名字,在一年裡無數遍地重複,喬震下意識地應答,好像渡過一條往生河,站在船頭的他,望見自己的舊軀殼,順流而下,愈去愈遠。

而這一年,對齊為川簡直是折磨。

他頭一回知道,發瘋的人不一定是激動狂躁的,相反的,舟舟變得神秘、不動聲色。

齊為川每天都盼望著喬震的戲殺青,他甚至有慾望收買投資方,停拍這部戲。但他總算還有一點清醒,他要真這麼幹,難保一向溫和的舟舟不會性情大變——雖然現在的舟舟已經不太正常。

有時候,舟舟對著鏡子款款而談,意氣風發,身上散發著自由的氣息。有時候,舟舟又帶著挖苦的意味,念著大段、大段的對白,又愛又恨的語調裡,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因為得不到應有的憐愛,忍不住揮出一爪子示威。但偶爾的偶爾,舟舟是正常的。他變成了一位有為青年,帶著動人的社交氣質,成熟、理性地分析時政。

齊為川眼花繚亂之餘,也有些異樣感覺。他無法感染喬震的那種嚴肅,就像一位自以為是的國王,不能理解一位放蕩不羈的乞丐一樣。尤其當這位乞丐,閒閒地對他說:那個誰,你擋住我的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