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關係很好。我們當然關係很好。他安撫我的心靈,我安撫他的身體,我們曾經如膠似漆。”
“他——!”
因為涉及到年齡差距和職業操守,又認為患者對醫生的依賴並不稀奇,姚言並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也沒有在這方面深究過。
如果沒記錯,溫小和當年才十八歲,那醫生卻已經三十多歲。
而且,作為醫生……
想到這裡,姚言不禁憤恨起來。
“對,他沒有職業道德,可是他是最好的醫生,如果沒有他,我的絕望會更長久。”溫小和正色道,“除了唯一的朋友,我只有他……可我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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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沒有職業道德,可是他是最好的醫生,如果沒有他,我的絕望會更長久。”溫小和正色道,“除了唯一的朋友,我只有他……可我卻殺了他。”
血緣上最親近的家人接受不了偶然一見的他的真實,寧願無休止地問診、譴責,也不願承認終於有件事脫出了他們的掌控違背了他們的計劃。在這樣的環境下,他那些幼稚的叛逆行為不僅是無效的抵抗,還讓這場鬧劇愈演愈烈,差點真的逼瘋自己。
唯一的朋友已經被自己連累,所以不能再見……而他的醫生,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溫柔的眉眼,柔和的嗓音,真誠的態度,如春風般安撫了可悲到連精神世界都孤立無援蒼白一片,幾乎要被凍傷的他。
從此,他不用在夢裡尋求支援。
那曾是他的浮木,曾是他的愛,卻死在他手裡。
這難道不是殘忍?
姚言的眼神未曾有波動,按在對方肩上的手指緊了緊:“說大話也要有個限度,我不是笨蛋,他是自殺。”
溫小和進入大學就讀不到一年,他曾經的心理醫生就去世了。姚言看過這則訊息,自然也明白這人的死因並非他殺而是單純拜抑鬱症所賜。
醫者不自醫,他當時只有這種想法,現在還是。
“是我叫他去死,所以他死了。”
“抑鬱症患者本來就可能會有厭世情緒。”
“你也知道後來他得了抑鬱症。就是這樣的人,他來找我,我居然冷漠地叫他去死。”溫小和深深地看著姚言,“你知道為什麼?因為我就是這麼壞,爭不贏別人就無賴到想毀掉。”
姚言想說“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壞”,最終抑制了這股衝動,沒有說出口。
這是他不知道的屬於小和的一面,無論觀點是否一致,只要對方想說,並且願意說給他聽,他都會認真聽完。
“那段日子,雖然見不得光卻是我人生中難得的第二段美好,我是真心這樣認為……可惜,他追求我是想在我的聲音裡尋找別人的影子,他竟然蠢到沒辦法永遠矇蔽我。無知的日子非常短暫,十八歲的我既執著又愚蠢,既厭惡這種不純粹的感情,又認為只要努力就會有收穫,說到底就是不想放棄。呵,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怎麼可能呢?
“凌駕於普通人之上的才能,就算遠在異國他鄉也能牽動人心的影響力,勾一勾手指就可以讓人倒貼的魅力,這些我都沒有,我就是這麼渺小無力。我開始遷怒他,也只能遷怒他,在自己擁有主動權的那些時刻,比如床上,肆意按著他的傷口,掐著他的弱點,折磨他,從未想過有沒有這種必要。
“後來我們都累了,再後來,他病了。這個沒用的醫生,治癒了我,自己卻病了。那種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計較,我計較他心裡想的是誰,計較他為誰失眠,為誰悲傷,為誰厭世……計較到最後,乾脆離開他眼不見心不煩,完全沒有想過那是他最無助的時候,也忘了他曾拉過我一把。
“最後他來找我……他說他對不起我,他什麼都給我,我開心極了,甚至乘人之危,要求他與那個人劃清界限,他卻只會說對不起。於是我推開他,盡我所能地嘲諷他侮辱他,質問他既然一直想死為什麼不敢?幾天後,他真的死了。那時,我才想起……他是個病人,他救過我。”
對方將過去的事娓娓道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淡,這讓姚言心中隱隱生出幾分不安。
他忍不住輕喚:“小和……”
溫小和卻充耳不聞,只是閉了閉眼:“我曾經認為他罪無可恕,其實,他只是不夠愛我,這不是罪。”
這個可憐、可愛又可恨的醫生,只是優柔寡斷,凡事都做不到一百分而已。初始他給了關懷與愛,卻摻有雜質,後來他說什麼都給,卻只是在最後一次見面之前將一大筆積蓄轉入溫小和的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