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唱著歌搖搖晃晃起身離開。他們是這麼開心,讓方澄有種強烈的格格不入感。特別是阿森,他一如以往走在方澄身邊,自在地跟同事們談笑,卻依然記得不走遠,保持恰當的距離,待在方澄身邊。
方澄覺得很難受。他知道阿森又一次,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樣,又容忍了他。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前那樣鬆口氣,反而覺得難受,他們又止步不前甚至倒退了。
看花燈的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最後一班公車載著滿滿的人群闖過一盞盞路燈昏黃的光芒駛向黑暗深處。剩下的三三兩兩的人群有的散步,有的打車,陸續消散。
阿森的同事們有的明天還要上班的,已經結伴打車回去了;幾個明天沒有輪到班的人居然提議去看通宵電影。阿森擺擺手,說:“我不去了,困得很,回去睡覺。”
說謊,方澄在心裡想,明明精神很好。
“我要去。”方澄說。
阿森回過頭無奈地看著他,直接跟其他人說:“你們去吧,別管他,他都困得走不動路了。”
方澄的怒火突然蹭蹭往上冒,他轉過身,大步離去。阿森急忙跟其他人告了別,緊跟上來。
“又怎麼了?”他追在後面問。
方澄討厭他用那個“又”字,好像他已經忍耐了無數次。
明明他可以不忍耐。
“你想看電影就去看啊!”方澄喊。
阿森莫名其妙,“我沒有想去看啊,我不是說了不去嗎──”
“你就是想去!”方澄回過頭憤怒地喊,“照你的個性,你肯定還玩不過癮,還想去!你困嗎?我看你精神還很好!”
阿森無奈得很:“我是有點想去,可是這麼晚了,你也困了,我──”
“你想去你為什麼不去呢?我困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睡覺!”
就算是熟知方澄壞脾氣的阿森也覺得這次方澄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幸好空曠的路上已沒有幾個人了,否則氣壞了的方澄鐵定被圍觀。
阿森走過去,拍拍他肩,“好了,我們先回去再說。”
阿森住的地方不遠,再走過兩條街就到了。
但方澄卻一動不動,緩緩垂下頭。
阿森低頭看他眼睛,語氣仍是溫和,“怎麼了,小澄?”
方澄不知道自己哪裡冒出來的勇氣──也許是突然一激動,也許是這些日子一點點累積起來的決心,也許是害怕阿森總有一天會再也無法像現在這樣忍受他──他衝過去,抱住阿森。
他們接過吻,還沒擁抱過。
這突然的舉動使阿森大為吃驚,他說不出一句話,下意識緊緊反抱住方澄。
方澄頭埋在他脖頸處,噴出的熱氣一絲絲吹拂著阿森的耳朵邊,“你為什麼喜歡我?”
這大概是方澄有史以來最大膽的時候,在害怕世俗的壓力別人的眼光家庭的煩惱之上,他有了一件更為害怕的事,就是阿森的離開。為了這件事,他可以鼓起勇氣,戰勝其他怯弱。
阿森在他頭頂上又嘆了一次氣,親了親他的髮旋,用充滿無奈的語氣回答:“不知道。”
方澄對這答案感到滿意。
他也有許多不知道為什麼的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依賴阿森,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那麼膽小現在卻能抱住阿森,不知道那麼好的阿森為什麼會喜歡他,不知道──
“小澄,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阿森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願意接受我了?”
“隨便你。”方澄說。他本來想說得更溫和一點的,沒想到一出口還是硬邦邦的。
但阿森不介意,他高興得要發瘋。
“小澄,我還以為我要等很久,非常久。”他用力抱緊方澄,緊得方澄感到雙肋生痛,“我想只要我一直待在你身邊,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對你的喜歡,你會有那麼點可能跟我在一起。上次惹你生氣,我以為還要很久,沒想到──”
阿森的喜悅讓方澄心裡生出小小的驕傲,也壓回了一點怯弱的小幼苗。他要抓住阿森,是的,抓住阿森,讓阿森不會從他身邊跑走,再也不會。
“我喜歡你。”他抬起頭,親吻阿森的下巴,阿森的鼻子,阿森的嘴唇。他們將柔軟的嘴唇緊貼在一起,在空曠無人的大街上親吻。方澄這一輩子最有勇氣的時候,見證人只有路燈、寒風跟光禿禿的樹枝。
方澄知道自己再也不會有如此勇敢的時候了,坦率地承認自己的心意,堅定得同對方在一起,甚至是在大街上激烈的親吻,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