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了燈走到門邊察看情況,只見滿街的店忽然一下全都老實了。任他平時多佻皮多不得了的老闆,此刻都迅速地聽從指令熄掉了彩燈。平時李吉春看慣了不覺得,但現在他不能不感嘆這燈光的強大作用。你看這彩燈一關,花街那層綺麗妖豔之色一下子就褪了個乾乾淨淨,家家店裡都亮著明晃晃的日光燈,看上去正直得不得了。
小燕來到花街還不滿一年,沒見識過這等場面,也跟著走到門邊探頭探腦地看,“這是怎麼了?什麼事啊?”
“肯定是上頭有人要來視察啦。”李吉春作為一個在花街生活了數年的老居民,作出非常權威的論斷。
他們這個城市作為重慶直轄市的一部分,又屬於三峽庫區,所以在政/府的心目中地位還是比較重的,時不時地就有上級領導下來視察工作。而偏偏他們這條街呢,是進城的必經之路……
花街流傳著這麼一個笑話,據說某年一個夏夜,有重慶的領導坐著小車下來,結果一進城便看到滿街的鶯鶯燕燕,賣笑迎人,那領導當場臉就綠了。不知是不是當官的捱了訓,反正後來花街所有的夜店經營者都被叫去派出所開會,被所長嚴厲訓斥說你們一個個實在也是太囂張了一些!狠罰了他們一筆款,後來,再遇到領導下來這種事派出所便會事先來通個氣,叫他們把尾巴夾緊一點。
李吉春嘆口氣:“今天歇業吧,做不了生意了。”
本來週末正是他們好賺錢的時候,可現在警察來了這麼一出,街上的客人象驚弓之鳥似的全跑光了,還做個毛的生意?何況派出所已向他們打了招呼,這種時候頂風作案,他可真沒那麼大的膽。
“放假放假,今天放假,你們也休息一天。”
小姐們嘆氣,拖拖拉拉地站起來。時間還早,才八點多鐘,於是大家便商量著既然今天不做生意那就出去玩吧,逛夜市啊吃東西什麼的,幾個人拎著包包手挽手一起走了。
李吉春檢查水電關了店門,視線一掃,只見好多店都關門走人了,想來大家心頭都清楚,今晚就算在店裡守著那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而已,不如省點力氣。
回到租賃房內,朝暉看到他忽然回來便有點詫異。“爸爸?”
“嗯。”李吉春應一聲。
他本來想換拖鞋的,但一眼看過去,看到朝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少兒節目,為了節約電也沒開燈。李吉春突然就覺得這房子真是太冷清了,兒子天天晚上一個人待著也太孤單了,自己陪他的時間實在是太少太少。
強烈的內疚感令他急於想要作出補償,停了停便問他:“朝暉,想不想出去玩?”
“嗯?”
“週末嘛,剛好今天也不開店,我們去廣場看他們滑滑輪好不好?然後去小吃街吃夜宵,我們可以從第一攤挨個兒吃過去,吃到最後一攤!”
李朝暉眼睛眨兩下,確定沒聽錯後便一下子興奮地蹦了起來:“好啊,出去玩!”馬上關了電視跑過來興沖沖地換鞋。
看到兒子這麼雀躍,李吉春心頭既欣慰又有些心酸。他自己的童年是在山野之間度過的,而朝暉的童年卻是在學校與租賃房之間兩點一線。因為花街的特殊環境他又不允許他下樓去玩,所以朝暉只能天天與電視為伍……
出於這種強烈地想要補償兒子的心理,李吉春竭力地想要哄他高興,於是也作出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父子倆手牽著手往廣場走去。
廣場那一片兒是他們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地方,周邊美食街女人街各大商場賓館應有盡有,而中間那個露天音樂廣場則是群眾夜間娛樂之地,排隊跳舞的、唱歌的、小孩子滑著滑輪在邊上穿梭,偶爾又還有賣寵物的抱著小狗向路人兜售,總之這地方就兩個字可形容:熱鬧。與花街截然不同的一種熱鬧。
父子倆邊走邊看世景,吃了碗滑嫩嫩的豆腐腦兒,李朝暉又買了一篷棉花糖,旁邊有幾個小孩在表演滑輪,熟練地在障礙物間滑來滑去,自在得如一條魚,於是李朝暉看得錯不開眼,站著就不走了。
李吉春見他看得入了迷,也就隨他,剛好旁邊有幾個賣二手手機的攤子,他便半側身去,打量那些舊手機。
攤主連忙笑著招呼:“兄弟,看得起哪一個?我這兒的手機又好又便宜。”
李吉春的手機用了好幾年,期間受的磨難無數。被水泡過,從高處跌過,所以按鍵接觸什麼的都有些毛病,他早就尋思著想換一個了,既然今天遇上了,便真的在櫃子裡挑了一個順眼的,叫攤主拿出來細看。
“雖然是山寨機,但效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