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湊到眼前,幾道氣若游絲的金芒正纏在他的指間,微微像螢火般閃爍了半刻,很快就黯淡消逝不見了。
雖然並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鍾凜卻隱隱約約懂得了自己為何大難不死。那種力量,梁徵曾經在安撫他時在他的體內注入的溫暖力量,在關鍵時刻又救了他一次。結果,他已經不記得那個人救過自己多少次了,一次兩次還說得過去,現在欠對方的情分卻越積越多,現在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還清這些人情了。
他扶著牆咬牙忍耐著全身的疼痛站起身來,手臂一下脫了力,又狠狠栽倒在溼滑的池畔,花了好長時間才搖晃著再次站穩。他的衣服溼漉漉的貼在身上,浸透鮮血的布料與他的傷口粘在了一起,一拉扯就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努力站穩了身子,慢慢朝前挪步走去。他明白如果不趕緊找到一個地方生火烤乾衣服,再把傷口好好處理包紮,自己恐怕會受寒很快發起高燒,再悄無聲息的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死去。
他忐忑不安的跌跌撞撞穿過幽長的池畔水道,手邊的牆壁又溼又冷,讓本來就又冷又累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抬眼往前看去,眼前一道狹窄的幽長石道展現在他的面前,隱隱籠罩著黑暗的狹路盡頭漂浮著幽綠色的團團光芒,忽隱忽現,彷彿黑暗中游動的鬼魅,周圍靜無人聲,他的心頭不由得打起了小鼓,強撐著一股勇氣往前努力慢慢走去。
狹長的走道間只餘他一人拖曳著的腳步聲在迴響,眼見自己慢慢接近了那些在狹路盡頭飄蕩著的幽綠光芒,鍾凜對這些弔詭之事最沒主意,額頭忍不住冒出了幾絲冷汗。他吞了口口水,靜靜觀察了一會兒,看那些綠光只是四處遊動,虛無縹緲,並無對他加害的意圖,心裡稍安,提心吊膽穿過了那群四處漂浮的幽綠色光芒,連傷口的隱隱疼痛都幾乎丟在了腦後。
在他穿過那陣漂浮的光暈後,眼前漸漸亮了起來,一時竟讓從黑暗中走出的他覺得有些刺眼。他眯眼仔細看了看四周,周圍的石壁上嵌著大張巨口的獸頭銅燈,獸口中則燃著一種古怪的青色火苗,不遠處是一隻鑄造成捧燈鯉魚的佇立銅盞,盞中點著如豆的火焰,鯉魚的身上已經生滿了銅鏽,只能隱隱看出魚形。
走了良久,他正是全身累得要命,看那鯉魚俯臥揚尾,剛好在背脊留出了個能坐人的空當,想到能找個地方坐下歇歇,他顧不得其他的了,徑自努力支撐著走向那青銅鯉魚,剛想坐下,一個渾厚嘶啞的聲音卻猛然在他不遠處響了起來。
“好生膽大啊,哈哈!你這凡人小鬼竟敢在我身邊到處亂走,你這小傢伙,從哪裡鑽進來的?”
在一片死寂中這個聲音猶如破天驚雷,鍾凜嚇得一下沒站穩,連忙七手八腳扒住那條鯉魚,嗖的一下躲進鯉魚的陰影裡,良久,終於趴在那青銅鯉魚的旁邊小心翼翼探出半個頭來。心快從嗓子眼裡蹦了出來,他瞪大雙眼仔細追向聲音的來源,卻見不遠處的一潭幽池上方突兀伸出一塊巨大的石臺,隱約看見有什麼巨物趴伏在那石臺的邊緣,長尾垂在幽池下的水中。心裡咯噔一下,他趕緊縮了回去,躲在鯉魚後飛快的在心裡盤算著該怎麼逃跑。
“快滾出來,你這小東西,你知不知道不回答老人家的話很不禮貌?快出來,我不吃你!”
在他猶豫時,那渾厚而嘶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隨即周圍本來熄滅著的獸頭銅燈驟然全亮了起來,本被零星燈火照亮的室內一下子全然敞明瞭起來。心裡暗暗叫苦,鍾凜知道自己肯定被發現了,不由得磨蹭著提著膽子又伸頭出去飛快瞄了一眼,這一瞥讓他不由得怔在了原地。只見那趴伏在石臺上的巨物身軀翩然修長,通身覆蓋的鱗片中間生滿了陳舊的青苔,長角分叉,垂下的尾端浸在幽池中不時懶散的緩緩拂動,竟是一條通體青藍的蒼龍。
“……人類,老朽已經看見你了,出來罷……”在他呆怔時,那蒼龍的聲音又緩緩在室內迴盪開來。心臟咚咚直跳,還是第一次見秦烈之外的龍族,鍾凜猶豫了半晌,心裡總覺得對方好像不會傷害自己,就不情不願的從青銅鯉魚的陰影裡挪了出來,彆彆扭扭的站在牆邊看向那條趴伏在石臺上的蒼龍。
“原來如此,人類的小娃娃……稚嫩得和春天剛剛發出小苗的小樹一樣,嗬嗬,老朽已經好久沒見過人類啦。說起來,老朽在你身上嗅出了一股很了不得的味道啊……”那條衰老的蒼龍眯著混濁的眼睛打量著他,慢慢開口朝他問道:“小東西,你和燭逴是什麼關係?”
“燭…燭什麼?”鍾凜一愣,隨即摸了摸腦袋,猶疑道:“沒聽過,不認識啊。那誰啊?你肯定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