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桀一直囑託他們不要說話,那兩人果真一直忍著,然而,妖王卻走神了。這光景,這光景……
悲意填胸,妖王身影一晃,劍光立即不穩,盤旋的神獸也有一剎那亂了陣腳。海嘯越發激烈,鏡臺在巨大的洋麵上顛簸飄搖,一個浪頭一個浪頭的鋪天蓋地打下來。
忍下痛意,妖王很快穩住心神,重新操控神獸圖。
季清瀾和空流被圖騰帶到半空,六大神獸很快會首,收尾互相咬合,把兩人圈在正中。
“奉爾魂魄,祈為長生,天威助我,死尤不悔!”
最後一道咒出口,神獸齊齊高鳴,天地猛然震盪,淒厲尖嘯如一把利刃刺破耳膜。神獸凝成光圈朝中間聚攏,光圈愈小,光芒愈烈,妖王騰上半空,丟了青光劍,開始舞蹈。
空中響起男人古樸蒼涼的歌謠,黃衣如神,身姿磊落。妖王右足在前,左足在後,隨後左足從右足前邁出,踏出第一步;接著次復前右足,次前左足,以右足從左足並,踏出第二步;次復前右足,以左足從右足並,完成第三步。這是遠古的踏鬥陣法,步法很奇怪,妖王卻走的矯健嫻熟,和著上古的歌謠,彷彿萬年時光逆流而上。
季清瀾覺得一切都在離自己遠去,彷彿一個魂魄般在上空無依無靠的飄蕩。除了疼痛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感覺不到天地變色,記不起抓緊自己的雙手,魂魄正在逸散,極快的從自己體內噴湧而出。
又是一陣無孔不入的絞痛,陣法極快地攪拌著二人,把三魂七魄生生抽離,盤旋攪動,漸漸融合。
青黃的光影一直在旋轉,妖王看兩人的魂魄交融的差不多了,右手高舉,青光劍又回到手上,凌空一刺:“入!”
被神獸圍繞的巨大的魂元“嘭”的一聲,一裂兩半,分別注入二人的軀殼內!
空中的二人身影齊齊一顫,神光融合,漸漸被軀殼吸附。成功了!妖王也舒了口氣,腳下舞步不停,把神獸重新引入鎮海鏡內。
天降異象,六神齊動,早已驚動了蟄伏的巨大的鯤鳥,白色的羽翅像鋪天的雨雲。海鳥高鳴,呼應的水裡浪濤更加激烈,有海妖躍出,昂頭拍打水面,長長的尾巴拍起驚濤巨浪。
長生儀式終於完成。
神獸被引回祭臺,光影漸漸收斂,天地又回覆到先前模樣。
深藍到發黑的海,黑暗的雲,孤懸的高臺。天色隱隱有震動,狂風捲集著烏雲,越來越暗,越來越低,向海面直壓下來。妖王聽著海洋熟悉而又憤怒的轟鳴,終是攥了攥拳頭,掩下滿臉的動容和搖晃的步伐。
空流全身痛極,抱著同樣虛弱的季清瀾,兩人頭抵在一塊:“清瀾……清瀾,你怎樣?”
“我……沒事。”季清瀾滿臉扭曲痛苦,呼吸紊亂,勉力回道。
“我們會生生世世在一起呢。”空流輕笑,抱著他眼角含淚,溫柔的吻著臉色灰敗的季清瀾。
季清瀾被他吻的舒服,卻還兀自想著,法式就這麼完成了?以後真會一生一世在一起?久懸的心突然釋懷,還要如何呢,就這樣吧。
“走吧。”妖王俯視著纏纏綿綿的二人,氣色同樣不好,臉上依舊掛著嘲諷的笑。海面晃得越來越厲害,潮水漲的更加劇烈,最後看一眼茫茫的驚濤巨浪,敖桀神色晦明不定。
三人御風飛起,鎮海鏡低鳴一聲,拔海而起,水光瀲灩的把人裹旋其中。
海面風大的睜不開眼,空流忍著痛緊緊護著懷裡的妖怪。然而回去的路並不艱難,彷彿只是一擋眼的功夫,三人就落進浮屠大殿內。
銀光湛湛的鎮海鏡重新收攏成一面通透的鏡子,嗖的一聲又嵌入騰龍壁。
“你們走吧。”妖王似是疲倦,心還在浩淼的海洋上沒回過神來,表情帶著一絲追憶和蒼涼。
空流和季青瀾都虛弱的厲害,對視一眼,也不多話,開始攙扶著一步步往外走。
羅剎城的日光一如全天下的日光一樣暖洋洋的,走不動的二人一起跌坐在白玉潔淨的石階上。
空流把蛇妖抱在懷裡,眼裡溫潤如水。季青瀾這才發現,道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成個成熟溫柔的大男人了。
“你鬍子冒出來了。”季青瀾聲音沙啞,拿手指戳他下巴。
空流頭一低,含住他手指,復又去吻懷裡人的面頰:“青瀾,清瀾……”
聽他聲音有異,季清瀾疑惑抬頭。
“我小時背過一首詩,是這樣講的: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此情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