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有些茫然,boyfriend是小學的英語詞彙,他當然很確切的知道它的意思。只不過,這跟他十五年的認知不太符合。白玉堂回想起在國內對這個問題的認知,才意識到他僅有的一些資訊來源在引進的好萊塢大片裡要麼是被中影的翻譯給模糊其詞過去了,要麼就乾脆被剪去了畫面。來美國一年多了,也多少領略了一些這邊的文化風格,gay的話題在這裡依然不算是開放到了和異性戀一樣平常自然的程度,對於初次見面的人就如此主動坦陳取向更不是常見的情況。
然而這不影響他們很快成為朋友。
在天才輩出的MIT,kent的程式設計才華並沒有特別突出,可是他有另一項法寶,足以使他入選ACM賽隊的後備隊——他的手指修長靈活,打字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而且按照正態分佈的標準來說,誤位元速率近似於零。這意味著,在一隊三人共用一臺電腦,在5小時的競賽時間裡解出最多題目者獲勝的基本競賽規則下,這一出眾的才華可以為他的隊友節省出寶貴時間。
訓練時白玉堂和他搭檔,剛開始的時候,白玉堂總是傻乎乎的看著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用一種電影快鏡頭的速度飛舞。起碼是192幀每秒了吧,白玉堂默默的想著,然後看到kent已經完成了他自己的程式部分的輸入,正不耐煩用那修長白皙的食指敲著他的草稿紙催促他快點,於是白玉堂默默的滾回去他的演算法草稿中。
後來,當那些漂亮的的手指同樣靈活的撫摸過他的全身,進入他身體的深處,巧妙的挑動起他劇烈的震顫,白玉堂會在□時大腦空白的瞬間,想起來這些鍵盤跳動的畫面。
跟Torran不一樣,kent並不是那種整天埋頭書堆只有在看到暴雪【著名遊戲公司】出了星際爭霸時才會表現出一些正常男生舉動的典型nerd。kent的父親是有名的大提琴家,母親是舊金山芭蕾舞團【美國三大芭蕾舞團之一】的前首席舞者,現在的藝術指導。他在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流暢完整的彈出巴拉基耶夫的《伊斯拉美》。白玉堂陪他在琴房裡一起彈過幾次李斯特的12首超技練習曲之後,終於明白敲鍵盤什麼的對人家來說那就是跟呼吸一樣輕鬆自然,同時深深的覺得自己那浙江省少兒鋼琴大賽金獎真是拿不出手啊拿不出手。於是在訓練的間隙,兩個人常常一起糾結,為什麼kent不是去柯蒂斯音樂學院【世界頂尖音樂學院之一】而是來了風馬牛不相及的MIT計算機系。
“風…馬…牛…不…相…及”,kent慢慢的用他帶著典型美國南部口音的中文發音一字一頓的說出來這幾個詞。白玉堂眨巴著眼睛眨得睫毛都快掉光了,也沒聽出來到底是什麼單詞,於是kent認認真真的跟他解釋,“這是你們中國的一句古話,本指齊楚相去很遠,即使馬牛走失,也不會跑到對方境內。比喻事物彼此毫不相干。”
白玉堂愣了三秒,狂笑,隨後笑聲啞然而止,默默的內傷——一個美國人來跟我解釋中國的成語,你讓浙江省金華市第一小學的語文老師情何以堪。
然而這事兒並不算完。雖然kent的長相跟炎黃子孫的確是風馬牛不相及,然而膚色和人種抵擋不住從小的薰陶和因此產生的對中華文明的熱愛。於是,白玉堂經常有機會聽到田納西州口音的西子捧心狀的幽怨口氣“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以及隨手抄起burger king的大號硬殼便攜袋,在手中作羽扇綸巾狀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與此同時,面對著如同當紅小生迪卡普里奧一樣俊美得幾乎會發光的外貌,白玉堂覺得自己頓時獲得了一種精神分裂般的快感,於是他也投桃報李,跳到桌子上,模仿著電影《死亡詩社》裡的一幕,張開手臂深情吟誦惠特曼紀念林肯總統的名篇,“Captain,my Captain!”或者抓過一件kent的黑色襯衣裹在身上冒充牧師長袍,“I have a dream……Let freedom ring from every hill and every molehill of Mississippi。 From every mountainside; let freedom ring! ”
“我爸跟馬友友和譚盾合作過,我媽是譚元元的指導老師【注1】,林懷民創辦雲門舞集【注2】之前跟我媽媽在同一間舞蹈學校進修過”,kent毫不顧忌自己帥哥形象,稀里呼嚕的吃著中餐館外送的擔擔麵,筷子耍得跟雙節棍一樣溜。
白玉堂涕淚橫流心有不甘的看著人家一白種人淡定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