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斯一聽就興奮了,他用眼角瞥了眼一直垂頭喪氣的國防部部長,然後侃侃而談起來……第二十一章:情報局長的兩個願望
電話再次響起時,已經是兩個星期後的二零零八年六月二十九日。
楊文峰哆哆嗦嗦放下電話,讓自己冷靜了一下,在紙上寫下“白雲山天南第一峰東坡草坪”一行字,然後又寫下七月一日上午十點十五分,之後再次檢查了一遍,確定無誤,他撥通了梁科長的電話。
七月一日早上,楊文峰八點已經等候在醫院門口,八點半,梁科長開著一部有警徽和警燈的麵包車緩緩駕駛過來,停在他旁邊,兩人交頭接耳一陣子,然後梁科長轉了個彎,向醫院保衛出示警證後,把車從側門開進醫院的後院。看到車子進去後,楊文峰放心地從正門走進醫院。
七月一日是中國共產黨的生日,醫院裡顯得空空蕩蕩,正好和楊文峰的心情一樣。他心中本來有太多事,但既然絞盡腦汁都想不清鬧不明,不如什麼也不想,留出一片空白以應付不時之需。
從冷冷清清的門診拐進住院部後,情況就有些不同了,顯然疾病和痛苦不會因為是中國共產黨的生日就偃旗息鼓休假一天。從敞開的病房中,楊文峰瞥見一些病人臉上流露出剛剛從噩夢中醒來時的驚慌,一些患者則在經歷了一晚上的折磨而剛剛入睡,有些患者口中發出了“又活過了一天”或者“又少了一天”的混雜不清的嘆息。讓他受不了的,則是醫院的消毒水的氣味。這種可以殺死病菌的衛生氣味也常用來浸泡屍體,從鼻孔刺進去後在人腦中形成絕望和希望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楊文峰加快腳步,向周玉書的單人高階病房區走過去。
心情因為經過那條長長的病房走廊而顯得愈益沉重,推門進去前,楊文峰深深吸了口氣。
周玉書早上的情況比較好,正斜躺在床上看電視。看到楊文峰一大早出現在面前,他有些吃驚。楊文峰一直沒有告訴老人換器官救命的事,現在就更沒有辦法說清楚了。他走到老人面前,簡單問了幾句之後,看了看牆上的鐘說:“周伯伯,今天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走走?”
“哦,我推著您,您躺在床上就可以了。”
老人看著楊文峰,沒有說話。
“周伯伯,您多久沒有看到陽光,多久沒有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了?”
“記不得了。”
“那我們今天就出去,我和梁科長一起來的,我們帶您出去——”
“醫生不會同意吧,他們說我的心臟受不了外面的刺激,他們怎麼說?”
“醫生又沒有控制陽光和空氣,再說,醫生能幹什麼?按照他們的意思,什麼也不幹最好,可是結果還不都是一樣。周伯伯,我們瞞著醫生呢。我不想看到您總是躺在這個小房間裡……”
“我明白了!”老人說完,表情複雜地點點頭。
楊文峰一愣,突然明白了老人說“我明白了”是什麼意思。上個星期,國家安全部許徵部長親自來到廣州看望他,部長走後,老人就意識到自己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今天楊文峰突然要推他出去,他心裡存著感激和理解。如果只有幾天好活,如果某個晚上閉上的眼睛將有可能再也無法睜開的話,絕對不應該躺在這裡等死,一定要到外面看看久違了的太陽和天空,芳草和綠樹,還有白雲和空氣……可是醫生哪裡理解自己的心情?好在楊文峰理解,也幸虧當初把自己臨終的事情委託給這孩子了。
楊文峰知道老人在想什麼,他有些愧疚,但卻並不想解釋。事實上,如果不冒險救老人的命的話,醫生已經明確說過,就是這幾天了,除非插上所有救命的管子,但即使那樣,也最多維持幾個星期。老人的肝臟和腎臟已經完全罷工,心臟雖然在有氣無力地搏動,但醫生說,誰也說不準,明天是否還能跳起來。
“周伯伯,別胡思亂想,我只是想帶你到白雲山上去玩玩。”
“好好,好孩子,我也想出去,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呢。”
楊文峰沒有完全理解老人的這句話。也許老人怕自己出去後再也回不來,所以要提醒他,還有沒有要交代的事?
這時,一身警察制服的梁科長推著一架活動擔架床悄悄進入房間,看到老人憔悴不堪的樣子,梁科長心裡一陣酸楚。周玉書看到警察制服微微一怔,心頭一下子湧現許多往事。警察制服一直換來換去,但對於周玉書,年輕時穿的綠色安全警察制服一直是他的最愛。夫妻倆都在情報部門工作,雖然組織上發了一套警察制服,但為了身份保密,不允許穿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