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世界裡,只有對方。
他想起來了。
這正如一千年前。
沒有陽光的死寂。床上殘留有歡愉過後的溫度。
他的味道,Zell的味道。
混雜著,被厚重的窗簾阻隔,不能消散。
青年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孩子氣地笑著,聲音溫柔得讓人心安。
他回抱了對方。
緊緊地,彷彿為了補償一千年冗長的光陰。
不記得彼此古老的故事。
唯有面前的這張臉,熟悉到能夠回溯那些枯朽的歲月。
遵循靈魂定下的契約。
“吶……把我變成血族吧……”
刻意縫合的愛情。
他的視線落在青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我絕對不會後悔。”
話出口的一剎那,他突然想起了Sasha。
Zell將手裡一個精緻的小瓶子遞給他。
他接了過去,將瓶子放在月光下細細看著裡面鮮紅色的液體。
那是成為血族的證明,他知道。
沒有後路,不能後悔。即使愛已經在千年風沙中消磨殆盡。
也只能在腐爛裡苟延殘喘。
他知道。
液體腥甜,第一次覺得那種顏色像是有魔力一樣能蠱惑自己。
他以為這些慾望、情愛、瘋狂能夠持續千百年。
像陷入泥潭一樣,他們糾纏親吻,在月光下嘗試著所有罪孽。
手機鈴聲再也沒有響過,彷彿那些近乎被遺忘在純白色的陽光裡的過去。
他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裡,風也無法吹開的窗簾,厚重而壓抑。
手裡拿著Zell每天帶回的新鮮血液。
透過玻璃看著自己無神的眼睛,裡面除了貪慾,已經一無所有了。
突然像是瘋了一樣大笑起來,然後環住雙膝。
咳嗽,彷彿要將自己的內臟都咳出來。然而咳不出血。
血族卻不知道自己身體裡是什麼顏色。
他將瓶子舉到高出,輕笑著鬆開了手指,“啪”,玻璃碎裂的聲音。
紅色在木板上印下了猙獰的痕跡,嗤笑自己墮落的靈魂。
他無聲地打量著昏暗的房間,目光停留在床頭的手機上,鎖住一樣移不開來。
因為沒有鮮血,他開始痙攣起來。
從腹部傳至指尖。
吃力地半跪在地板上,伸手探向床頭。
不出所料的全身刺痛,他跌倒在地上,視線變得模糊。
手重新伸了出去。
跌倒,爬起,跌倒,爬起。
鮮血沾染了整具身體,骯髒的、絕望的,只餘虛空。
他將手機握緊,像是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慌亂地將它擁進懷裡。
開機的鈴聲打斷了房間裡死亡一般的沉寂。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的那頭傳來微弱的呼吸聲。
像是上個世紀的那些記憶。苦澀的鹹味很快潤溼了臉頰。
沒有說一個字的,默契的雙方。
無聲的電話。
Sasha,我後悔了。
喧鬧冷漠的街道。
腐朽的味道,只有彼此的世界。
腳步停在臺階之下,眼前的色彩變得逐漸清晰。
白色的、綠色的、褐色的。
白色的牆壁,綠色的萬年青。
褐色的,已經乾涸了的血跡。
他伸出了手,去觸控那扇和自己的體溫近乎一樣的冰冷的門。
吱呀。
那個熟悉的人影站在自己的面前,帶著溫柔的、讓人想要落淚的笑容。
“啊……你來了啊……”
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
唇瓣在開合,聲音從他的腦海遠去。
窗欞在變淡的月光下變成了歪斜的菱形。
他看見那個人站在窗沿和自己告別。
“快天亮了呢……Zell要小心啊……”
完全不像血族的溫暖的氣息。修長的手指順著窗欞滑下,溫和地微笑。
宛如一千年前。
他看見他——拉開了窗簾。
慌亂地閃入陰影裡,慌亂地看著陽光逐漸盈滿整個屋子。
空氣開始灼燒,將窗臺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