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訣對廖德巍持續不變的懷疑並不光火,只是繞過他的敵意,回問過去:“倒是廖兄在此有何事情?”
廖德巍神情坦蕩,不像有什麼見不得人之事;但似乎顧忌宮寒飛在一旁,不便直說。大約是正道中人的“齷齪”,宮寒飛心中嗤笑,正要發話,廳堂主座旁側門簾子從裡面一掀,一個人影出來,看見這邊情形,腳下定了定,急速過來。
“袁青訣!你怎麼想起到這邊來的?!”清脆爽朗的女聲,這個宮寒飛也認得,樂六那玩意兒的妹妹,河沙門掌門的女兒,跟袁青訣差不多歲數,名叫王清凌。等她近了看她神情,顯然為了巧遇袁青訣欣喜不已;也是故人,也是正道,袁青訣所交友人,似乎都與那次安德之行相關?
也對,那時的袁青訣最是茫然慌亂,能留下印象的,自然能多留些歲月,連“紅月”都是那時鑽進袁青訣心上縫隙的……
自從上次被袁青訣制住變化之身,宮寒飛不大喜歡想起與“紅月”相連的事情,可眼前遇上的這些人,都是與“紅月”相識,卻不瞭解“宮寒飛”的人……思及此,宮寒飛心上打算起來,袁青訣口中的“宮寒飛”是不是該選個新的身份背景,與先前那個自金嶺派譜系中消失的“宮寒飛”區別開來。
“現在我正在問廖兄緣故。”袁青訣看來知道廖德巍難以實說,立即轉向王清凌,“要不,清凌,你告訴我吧。”
“千日幫這邊據說有些走私官貨、搜刮民脂民膏的苗頭,這不是打家劫舍那麼簡單的事情,盟主讓我們來查探一下——只是……”王清凌果然毫不猶豫,解釋來意;一說完,就見她臉色漸漸暗淡下來,眼神不住地掃向四周,“只是一來就是眼前情況……”
對於這樣的女性,這廳堂的場面一定異常恐怖——與外面屋簷石階上的情狀相似,屋裡的屍首也是遍地,沒什麼外傷,卻像是被強大的力量擠壓過一般——宮寒飛略一注意,就能發現王清凌自從後面出來到看見袁青訣這一段時間裡腳步上的變化,找到了救星找到了支點一般。
這王清凌……宮寒飛想想,一年多以前就有兆頭,現在只是愈演愈烈罷了;以袁青訣少年英俊,行走了兩年江湖,芳心暗許必定不計其數。只不過,與這種正道女子糾纏多了,以後說不定就是走上他父母的老路……
越想越遠,宮寒飛驚醒一般回過神來,將方才王清凌的話在心裡轉了一圈——走私官貨……張鈺暉已經打破朝廷與武林間的壁圍,要把兩個亂世再一次地連通到一起麼?
宮寒飛過去年紀還小,不懂那些潛藏在武林下面的規矩;如今與谷角相熟,自然清楚——張鈺暉,此舉乃是越權,你不會不知道吧?
那邊廖德巍原是想守住嘴巴,別讓無關之人聽去,現在王清凌性子直,什麼都不藏,話一出口,就讓廖德巍急得直跳腳。順著廖德巍的反應,王清凌才注意到袁青訣身後的宮寒飛,不禁疑惑起來。
袁青訣照舊介紹一番,“宮寒飛”三個字唸了出來王清凌也沒什麼反響,只是覺得宮寒飛年紀該尊為長輩,且面目中含著善意,她便不似廖德巍那般疑慮,而是爽快地招呼;廖德巍似乎還想上前說些什麼,可袁青訣並不轉向他那邊,只與王清凌移開話題:“此次出來,盟主只命你與廖兄?”
“是啊,平時不都是如此嘛!”王清凌不解。
宮寒飛看見袁青訣側臉,那是張正在悄悄思考著的面孔。他沒想到一年多不見,一個懵懂少年也會變得有了如此的表情,多少令他意外。
袁青訣,你到底將自己放在什麼位置?
可惜,與宮寒飛不急於告訴他無絕圖譜線索的來歷一樣,他也不急於告訴宮寒飛如今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不過宮寒飛知道,袁青訣,只要你叫這個名字,就不會得到權力。
“王兄最近如何?上次你受傷他不是許諾要隨你一同出來行走麼?”袁青訣跟王清凌說起的,都是宮寒飛所不瞭解的,那一年多空白裡的袁青訣。王師毅,樂六那個玩意兒,當初還是宮寒飛從樂六手中“借走”,聽袁青訣那口氣,大概也恢復過來了。
“這次走得匆忙,大哥他又總不在家裡,所以大概還不知道。”王清凌一提及王師毅,臉色終究不大明朗,雖然仍是一副被兄長寵愛的模樣,但那其中總隔著一層東西。
看來樂六是毀了一個男人——他宮寒飛怎麼就沒這種能耐?
憤憤,宮寒飛雖說是與袁青訣同行,但眼下遇見袁青訣的友人,他就像被拋在外面了一樣,孤伶伶地看著聽著,直到袁青訣拉住廖德巍說起千日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