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街上的回頭率頗高,看我們兩個書香公子拎著菜蔬熟食,眼神都有些怪異,所謂“君子遠庖廚”,說的肯定不是我們。
我看著他笑:“是不是有點後悔跟我出來了?”
他看看手裡還在亂動的鯉魚,“我倒覺得是榮幸。”
我不語,帶著他左拐右進地到了雅竹居前面,他感嘆一聲:“果然居如其人,好一派淡雅之景。”
濯日倒不驚訝我帶了客人回來,接過我們手裡的東西便下去忙了。他看著濯日消失在竹樓拐角處,若有所思地說:“在你身邊的人都這般不俗,不知我有幸否?”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著殘照炊煙,望著京城的方向輕輕吐出:“你見過滄海之後就再也不會對其他的水感興趣了。”
他啞然失笑,“原來你已經見過滄海了……”
晚風帶著竹葉唰唰奏鳴,暮歸的晚鴉劃開一道落霞,漸漸隱去。濯日把飯擺在竹亭裡,安靜地立在一旁等我們過去。我淺笑,“滄海也好,江流也罷,不都是水麼?”
“不錯,好像沒什麼區別。”他依舊雲淡風輕。
我走上前,落座,“濯日的手藝漸佳,你嚐嚐。”他也坐下,挑起一塊嫩滑的魚塊,細細品味,眉間舒展,“沒想到還有這般做法,竟與往日吃的大不相同,你真會享受。”
我給他斟滿清酒,也給自己倒滿,月亮漸漸升起來,被竹葉的縫隙四分割裂,斑駁不明的光線照在他臉上,風華絕代也不為過。
他見我看他,也把視線轉到我身上來,“你再這樣看我我會誤會的。”
“呵呵,原來大名鼎鼎的柳才子也會打趣,我真榮幸能看到你的這一面。”我舉杯飲盡,他卻有點失落。
“你改過名字?”
我停住倒酒的動作,難道他查過我?
我不語,他顧自開口:“李漠這名字不適合你。”
我接著倒酒,“確實不適合,但沒辦法,這就是我的名字。”
他看著我,高深莫測。
“你真是一個謎。”
“這樣不更有趣?”
他放下酒杯,從身後掏出一支玉笛,悠揚輕緩的笛聲從他唇齒間流出,好像整個天地都在為他伴奏。
我看看旁邊的濯日,他會意,當即把我塵封已久的琴抱出來。我調了調音,附和上他的曲子。
他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閉上雙眼,在輕靈樂洋中流連。
那是多久以前了,他在旁邊靜靜地看我撫琴,我笑靨豔豔地抬頭看他,他的眼好柔,他的笑好深,我覺得要是能一輩子就這麼為他撫琴已是無憾。
他會心疼地捧著我的手,“莫離以後還是少彈琴了,這手指都起繭了。”
我摸著他手掌中更深的繭,“你的手比我的更粗呢,還說我。”
他把我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哥舒練武之人,不足惜,我只心疼莫離一人。”
我抽回手在他鼻尖輕彈,“堂堂平西王世子都不足惜,那我這小小的吏部侍郎豈不是更不足惜?”
託他的福,我從一個小小的翰林“小雜役”一躍成了吏部的正四品侍郎,爹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笑眯眯地對我說:“離兒啊,在吏部要好好報效朝廷,像你大哥一樣有出息。”
他要是知道大哥正算計著要娶一個風塵女子,不知道會怎麼罵大哥“有出息”呢。
我加重琴音,他也跟著把音調上揚,震得竹林裡的斑雀撲騰而去。戛然而止,他放下玉笛,“你還是心神不靜。”
我抬手看看指尖已經磨平的繭紋,“我以後儘量心靜的時候彈琴,以免煞了風景。”
他過來握住我的手,他手心裡有些微的細汗,但並不讓人反感,我任他握著,沒有掙脫,他握得越發的緊,我有些吃痛,微微抽動了一下。他感覺到我的反映,趕緊鬆了力道,“我捏痛你了。”
我搖搖頭,他就著我的手坐下來,挨著我,我感覺到他內心的起伏,他也頗不平靜。
“告訴我你的名字好麼?”他看著我的眼神很堅定,他認定我用的是假名麼?
“陶莫離。”我不自覺地說出口,也許我開始信任他。
“莫離……好名字。”他喃喃自語,“真要莫離就好了。”
當初哥舒璵也這般說過:“莫離,莫離,一輩子也莫離開我,我也不准你離開。”
呵,一輩子莫離,不是你把我推得遠遠的麼?說什麼永遠莫離呢,徒增人笑話。
我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