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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條,人死以後的魂魄就依附在上頭。按照周禮,諸侯的宗廟只供奉從下往上數的五代祖先,即父親、祖父、曾祖父、高祖父,祖先若出了五代,神主就會被搬到坐北朝南的祖廟之中,其中供奉的是容國姜氏的開國祖先。容國在周公旦的時候已經被分封到涑水河谷,到現在已經是幾百年的國祚,因此神主排得密密麻麻,一眼望去望不見頭,不知黑暗中還有多少。姜揚見到先祖們,默默凝視了一會兒,然後脫下了戰靴:“沒有沐浴焚香,就來到先祖們面前,我心裡很愧怍。還請大家都脫去鞋履。”

大家不敢不遵從。

一時間,祖廟裡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腳臭。

姜揚尷尬地拿手一指:“餓不餓?”二話不說,就地一滾滾到案桌底下,從袖子中摸出小刀來,偷偷割下一條牛腿。他將牛腿舉高,“祖宗在上,揚乃桓侯八代之後,今日忝為太子,奈何幾位堂弟都……唉,這話說給先祖聽,實在是很丟臉,算了,總之成敗都該是天意,先祖們就看到時候誰來為你們修廟吧!現在我趕了一整天的路,實在是很餓,還請祖宗們不要怪我私自想用祚肉!”說完就朝眾人揚了揚手,一群人立刻學樣,一口氣滾到他身邊。燕白鹿涕淚橫流,搶過就咬,高欒也好久沒吃到肉,顧不得被遣送,滾出來從他嘴裡搶食,兩個人咬住一塊肉直瞪眼。御子柴也不甘落後,撲過去蹲在旁邊的食案上啃得滿嘴流油:“鳥!這輩子還能吃上宗廟的太牢!”高長卿看著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弟弟,和吃作一團的屬下,簡直要火冒三丈了。姜揚寬厚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跟他一道把供奉的食物都倒進了地道里,權當作發軍糧了。

總算等他們吃完,姜揚囑咐所有人踮著腳尖匆匆走過木質的地板。幾個人靠著巨大的殿門,偷偷向外張望:還沒有入夜,紅日西沉,整個宗廟都很安靜。他們南向而立,剛好能望見寬闊的殿前廣場,以及左昭右穆兩座宮殿。祖廟地勢很高,能望見雍都連綿不絕的屋頂,在青沉的天色下安靜,肅穆。

守衛的人並不多,大概都去城外防姜揚了,只有宮殿門口侍立著的兩個虎衛。姜揚使了個顏色,御子柴和向觸伸手就捂住他們的嘴,把人拖了進來。

不一會兒,御子柴、向觸已經穿著虎衛的盔甲,雄赳赳氣昂昂地跟著“長官”燕白鹿往外走去。高長卿連衣服也不換,大搖大擺夾著一疊竹簡跟在他們身後,姿容清秀,風度翩翩,看上去就是個在國府工作的書吏。很快他們就趕回來一輛篷車,姜揚一行人等在殿門後邊,喜不自禁。但那篷車還沒馳進廣場,便被虎衛給攔住了。姜揚捏了一把汗,把手按在了劍上。高欒眼疾手快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安靜。果然,不一會兒,車輪又咕嚕咕嚕轉動起來。高長卿駕車趕到殿前,把他們幾個都塞了進去。

姜揚驚為天人:“怎麼做到的!”

高長卿將手指按在他唇上,隨後便說了句“得罪了”,抖開一塊破篷布,覆在他們身上。那篷車並不華貴,也不寬敞,十幾個男人肉餅一樣塞在裡頭,還蒙上了布,十分氣悶。不一會兒,每個人都被悶出了汗水,可是這個節骨眼上,誰都不敢動一下。姜揚豎著耳朵聽著高長卿離去,只盼著他早點回來,時間因此過得十分之久。姜揚怎麼也想不到他回到雍都,第一次感受到的依舊是男人身上的汗臭,心裡很是喟嘆。

大約過了兩刻鐘,外頭終於重新傳來高長卿的腳步聲。他揮了揮手說:“走吧。”裡頭的人鬆了一口氣,因為一旦開動,窗外就漏進一絲風來,吹散了每個人身上的燥熱與悶壓。馬蹄聲空靈,看來是馳進了殿前廣場,沒^有人阻攔他們。不一會兒便出了祖廟,行到長街。

姜揚忍不住撩開篷布與車簾探出頭來,狠狠吸了一股子氣——這是他熟悉的味道,他家鄉的味道。正是三月,雍都因為地處北方,迎面而來的春風尚且料峭,但已經從風中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姜揚閉上眼睛狠狠一嗅,驀然發現除了連綿無盡的血腥,自己還記得花香的味道,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高長卿望著那個探出來的腦袋,很是無奈地伸手把他塞回去:“不要笑得那麼大聲啊……”

姜揚順勢拉過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高長卿坐在前頭御車,這個姿勢幾乎是將他的左手反剪了,讓他動彈不得。姜揚湊上來說:“等一等,讓我好好看一眼。我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高長卿握著他的手,感受到他的激動,便不再言語,也不再掙扎了。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這夢裡的,雪冷冰清的城池……他定了定神,一揮馬鞭,馬嘶鳴著馳過了一條石橋,將涑水河扔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