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鄭家過慣了暖冬的鄭簡險些半夜凍哭了。
府裡沒有足夠的炭火燒熱炕,只在屋子正中放了一個火盆,隔著兩層門窗還能聽見外面嘶吼的風聲,呼啦啦地似乎總是能鑽進來,身子底下鋪了三層羊氈,身上兩條棉胎把自己裹成一個蟬蛹,還是感到肩膀、腳底像是被浸泡在冰水裡一樣,陰寒入骨,凍得渾身發疼。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所想要的一切?
在無盡冰冷的黑暗中,他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質問。
然而被邊關的極寒封凍的心跳讓他死死地壓制住質問的聲音,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後悔,不要去想……
因為昨夜是到快雞鳴的時候才入睡的,日光已經照進院子的時候,耿少潛才穿著沒換下的外衣起身,簡單洗漱了下正準備出門往軍營裡去,然而他一推開房門,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
“少將軍……”
只見鄭簡身上還穿著從京城裡帶來的一件薄襖子,抱著雙手站在門前瑟瑟發抖。
耿少潛將人拉進了屋子裡,觸手盡是僵硬冰冷,道:“邊關苦寒,是我沒想周全。”
鄭簡享受著手心手背因為這人的力量而溫暖起來的感覺,慢慢搖了搖頭:“我知道入冬之後那北夷人必然是給少將軍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悅毅此次來,只是想為少將軍分勞解憂。”
耿少潛因為鄭簡的話一頓,掌心慢慢鬆開了握住的雙手。
悅毅,是兩年前他親自為鄭簡取的表字。
鄭簡的心因為對方的舉動漸漸沉了下去,就在他以為自己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耿少潛低啞的聲音:“那今日你可要隨我一起去看看?”
被凍了一夜的鄭簡一下子甦醒過來,身上所穿的薄襖子也像是突然變得暖熱,剛想點頭答應冷不丁卻冒出了一個噴嚏——
頓時揉揉通紅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耿少潛。
耿少潛看著他臉頰鼻尖泛紅,有些凌亂的頭髮在冬日的陽光下照出一層毛茸茸的金黃色,一雙眼睛或是因為之前才睡醒打了噴嚏的緣故還泛著水汽,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食指微微伸直了探出來,停頓在鄭簡眉心三寸之處——
“少將軍?”
鄭簡狐疑地看著耿少潛這令人費解的舉動,卻沒瞧見他臉上很快被掩飾過去的神情。
“沒什麼。”耿少潛收回動作,隨手取了一件自己的舊大氅蓋在鄭簡肩膀上,“走吧。”
或許男兒天生便是屬於天空、屬於大地、屬於沙場豪情。
鄭簡一到了軍營演武校場,單單是看著那些粗糲的漢子光著臂膀在場中習武,便覺得整個人都熱血沸騰起來,邊關呼嘯的寒風颳在臉面上,也不過乘風大涼的氣概。
“想試試?”耿少潛瞥了眼一臉興奮模樣的鄭簡問道。
鄭簡點點頭,接過一旁校官過來的木棍。
今日因為怕招搖,鄭簡出門前特意換了一身普通士卒的外衣,將耿少潛那件舊大氅留在了自己屋子裡,對著由校官指上比試臺的一名更士端端正正行了一禮,便擺好架勢認真應對起來。
那更士原本見少將軍親自帶來的心裡還有幾分忌憚,縱使看著對方一身最下層計程車卒袍子,剛剛開始開打的時候還不敢下真手,等對方漸漸打趁手了,再想使全勁已經來不及了,一個虛晃,就被打出了比試臺。
“承讓。”
更士端端正正回了鄭簡一禮,自發回到原本的隊伍中。
接下來鄭簡又與幾人比試過,都是不算太吃力地得勝了,回頭看向耿少潛的目光難以掩飾的帶著幾分得意和期待,就像一隻在陽光下炫耀自己羽毛的雀鳥。
待玉兔東昇,星辰掛起,耿少潛處理完軍中諸事帶著滿身大汗的鄭簡回到少將軍府,對他今日的表現也未置可否,便自顧自進了書房。
鄭簡頓時感到一陣失落,厭厭地覺著怕是自己今日的行為有什麼地方招惹那人不快了,頭重腳輕地回到自己屋裡,推開門卻突然覺得臉上一熱——
“鄭公子……”屋子裡的王鷹清了清喉嚨,“以後熱炕都會給您提前燒著,還有……”王鷹指指炕桌上的一疊狐裘,“這個……大荒原上的狐狸不太好捉,不過這肯定難不倒將軍……那個,我先下去了,您有什麼事再讓小么喊我……”
小么就是在少將軍府裡服侍鄭簡的下人。
王鷹撓撓頭說完那些話就推開門近乎是逃一般地出去了,關了門還聽得他小聲嘀咕著:“我這是在害臊個什麼玩意兒……”
鄭簡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