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少潛繫上最後一根衣帶,伸手慢斯條理地將外衣披在肩上,坐在床榻邊,抬眼淡淡看了羅明正一眼卻不著急回答:“列長眾人怎麼會找到此處?”
羅明正起先還覺得火氣,猛然一愣醒過味兒來,一通百通,想明白了頓時覺得心裡一陣陣的後怕,自己這險些是被利用做了別人的馬前卒!
從前只道這人不過是山野村夫出身,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已經在邊關建功立業,而自己作為行伍世家的繼承人,卻還是個列長,這其中或因武陵君的一意幫扶,原本還覺得不忿將么妹嫁與這樣的人,如今這一看來倒也不是完全,遂緩了臉色,只因為這一室之內實在入不了眼,語氣卻仍不甚溫和道:“你們都先下去回自己的位置看顧好宮門,有些話我且與國尉大人私下說說。”
“大哥我……”眼看尾隨的一路宿衛軍都魚貫退出,羅珪生還要爭辯,卻被羅明正一個眼神嚇退了出去,遂垂頭喪腦不甚甘願地關門離開。
羅珪生與自己一行宿衛軍回到巡邏處,一路上卻是越想越覺得不甘心,自己從前怎麼會將那樣的人當做英雄來膜拜,今日這事看來也不過就是個酒色無恥之徒罷了,又想起大哥羅明正從前談起這人時候的不屑,更加覺得自己年少無知被世人表象所迷惑,一個轉眼間,便將心目中曾經的英雄推落到了徹底看不起的無恥欺世大騙子,怨到極處,忍不住低聲痛罵了幾聲。
“伍長。”一旁一跟隨在身邊的宿衛軍士卒忍不住湊上一份子,“今日這事似是不容鬧大,列長大人這般作態怕是顧全大局要老羅家忍氣吞聲嚥下這口惡氣了。”
羅珪生一聽更覺怒從心起:“憑什麼要我羅家嚥下這口惡氣,他做出這樣的事情怕人說麼……你是哪個,我怎麼覺得眼生像是沒見過?”
“屬下名叫肖仁嘉,原本是鄭簡鄭伍長隊裡的,不過因為昨夜守備調動才換到伍長下屬……伍長您且消消氣,此時候可不能意氣用事,我便聽得說鄭伍長昨夜與下屬說了宮中有事便一夜未歸,恐怕……”
“我便是意氣用事又怎麼的!難道要讓我羅家放在手心裡疼愛的女兒嫁給耿少潛那樣欺世盜名的下流胚子……不對!”羅珪生像是突然醒悟到了什麼一般低下頭自言自語道,“鄭簡失蹤了?耿少潛……失蹤……北夷陰謀!”
“伍長?”
“肖仁嘉,你與其他人去通知各處守衛長。”羅珪生少年氣猶存的臉上神情猛地陰沉下來還有些唬人,“我面見連恆宮、金章殿之後,定要一舉將那混在我國都心臟中的北夷奸細拿下問罪!”此言說罷,就著腦海中所想象到的“真相”頭也不回地直直朝議事大殿奔去。
肖仁嘉看著羅珪生急嗆離開的背影,眯起雙眼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
再說那耿少潛所在偏殿之內,羅明正既然已經發覺這事情的蹊蹺,只留了兩個親近之人守在門口,黑著臉上前兩步剛要開口,卻見耿少潛做了一個手勢,看著床榻上鼓起的被窩,話語到了嘴邊硬是一轉道:
“宿衛軍裡一巡邏官昨夜夜半的時候跑來告訴我說他們的伍長髮現宮中有異相追逐查探之後一直未歸,我此前已經在十二宮門內暗中搜尋了個遍,到雞鳴上朝之後才找到此處,並非是事前知曉國尉大人所在直奔此處而來。”羅明正一邊說著,一邊雙手掩藏在身前做出一個疑問的手勢。
“夜半?”
耿少潛暗暗瞥了一眼床榻上依舊狀似昏睡的人,垂下眼簾面上波瀾不興道:“你們羅家的人說那人在宮中,然而訊息卻是假的。”
話說到這裡,耿少潛低下頭不說話,指間壓著錦被的一角任由羅明正自己揣測。
“那你還在這裡?”
羅明正變了臉色,以口型對耿少潛問道:失敗了?
“來不及了。”耿少潛搖了搖頭,抓著被子的左手暗暗做了一個下按的姿勢。
此刻憑著兩人的耳力已經能夠發覺那湧向偏殿的一大群人,“他們既然花這麼大的力氣設下這個圈套又怎麼會輕易讓我們逃脫?”耿少潛諷刺地說道。
“你早知道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羅明正徹底明白了眼前的狀況反而鎮定下來,冷眼看著耿少潛身邊那一團錦被。
然而羅明正還沒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木門就被人大力推開,密密麻麻的人頭擋住了從門外照進來的亮光,那些嚴肅的臉冷漠地看著這屋子裡的一場鬧劇,然而羅明正怎麼也沒有想到——站在最前面的領路人會是他的弟弟,羅家的兒子羅珪生。
這真像是一場笑話,而即將被世人取笑的就是曾經站在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