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聞言,忍不住再次淚如雨下,一面擦著臉一面痛哭,這一次,他不再壓抑自己,彷彿一個認錯的孩子一般,放聲縱情哭泣。夜螢見狀,酸了鼻心,伸出袖子替連翹拭去淚珠。連翹抬起頭,終於破涕為笑,這是他數月來展現的第一抹笑容。
夜螢吸了吸鼻子,拉著連翹走向站在宴桌旁的夙砂影。夙砂影徑自盯著昏睡的流雲,一如既往地沉默,不知在想何事。連翹望著夙砂影猙獰的鬼面,想起他的行事作風,不覺心有餘悸。
夙砂影此行的目的乃是龍鼎聯盟的絕密,可夜螢竟然採取迂迴戰術,死賴著九毒從沈猶楓那兒套出了夙砂影此行之目的。夜螢從逐日城跟蹤夙砂影奔赴懸星城,一路上雖躲躲藏藏,夙砂影又豈會不知?但出人意料的是,夙砂影並未阻攔夜螢,不僅未阻攔,還私下授意諸名潛入懸星的天影旗殺手裝作對此事不知,任由夜螢跟著自己探得流雲下落,潛入曇河支流,直至曲遊船外。
酡顏香乃是產自鬼域的極品迷藥,使用酡顏香並非制服流雲的唯一辦法,但卻是夙砂影放手去做的唯一辦法。夙砂影再清楚不過,這曲遊船裡的眾人,唯有自己和夜螢不會被酡顏香的藥性所迷倒。為了另一個人去顧忌下手的尺度,這並非夙砂影的行事作風,但如今他卻嘗試去做,或許,在他的心中,當真深藏著沈猶楓口中所說的情。
“準備紙筆。”夙砂影忽然開口,語氣依然不含感情。連翹一愣,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夜螢眉心一皺,即刻看出了端倪,遂向連翹點了點頭,示意連翹先去尋副筆硯。連翹乖乖地尋去,心中未免忐忑不安。
夜螢頓了頓,鎖眉問道:“阿夙,你莫非是想使用幽冥祭的最末式借屍還魂,透過控制流雲的意念來逼他寫下降書?”
夙砂影看了夜螢一眼,面無表情道:“不錯。”
“不成!”一聲低喝,夜螢的聲音顫抖起來,“用這招不成!”
“本座行事,無須你插手。”夙砂影冷然回絕,手掌已舉向流雲頭頂的天靈蓋,一股內力頃刻纏繞在夙砂影的手掌中,以至於他掌心的紋路在眨眼間便染成了深紫色。
夜螢急得一把按住夙砂影的手臂,眸中溢滿悽憂,失聲叫道:“巫君婆婆說過,借屍還魂乃違逆天人本宗的武學秘術,若非絕境,萬不可擅用!你若強行用內力操控流雲意念,自身筋脈也必會大損,屆時定然走火入魔,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阿夙!我寧願你一生冷酷,也不要你變成像流雲這般瘋狂絕情之人!”
夙砂影微微一怔,嘴角卻在不經意間劃過一絲極淡的苦澀,冷言道:“本座的雙手早已染滿鮮血,縱然絕情又如何?”
夜螢臉上的憨呆神色倏然盡散,取而代之的是他極少顯露於外的凌厲,他狠狠掐住夙砂影腕上的太陰、大陵、神門三穴,目光直逼夙砂影,語氣竟是決絕:“若要使這招,那你就先殺了我!”
“放手。”夙砂影語氣冷厲,渾身上下隱現殺意。
夜螢直搖頭,他無法預料自己同夙砂影硬碰會是何種後果,但此刻,他心中卻有股力量無法妥協,遂一咬牙,三分懇求,七分商量,九分反抗,說道:“阿夙,一定還有別的法子能夠得到流雲的降書,你先收手,從長計議……”
“再說一次,放手。”夙砂影聲如寒冰,渾身肅殺,不容置疑,已無絲毫商量的餘地。
夜螢知道即使自己不放手,夙砂影也不會改變決定,一旦借屍還魂使出,借力打力,自己也會捲進這場走火入魔的冒險之中,可是他又不甘心就此放手,眼看夙砂影掌上內力即將打出,他依然死死地拽著夙砂影的手腕,既然勸不動,又打不過,夜螢便索性鐵了心,要瘋要死,橫豎都跟這無情冰山在一塊兒。
亂來……夙砂影一凜,冰冷的心中竟然湧起一絲莫名的猶豫,那借屍還魂的危害極大,用在此處並非上策,夙砂影又豈會不明白?但現如今他已別無選擇——沈猶楓算得天衣無縫,他早料到夙砂影若想獲得流雲的親筆降書,唯有使出借屍還魂,故施這一計,實則已不動聲色地將夙砂影反逼入極其被動的境地,很顯然,在天影旗的威逼和挑釁下,沈猶楓的出手反擊可謂狠辣至極,毫不留情。
“哐當——”就在夙砂影猶豫的眨眼間,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碎響,夙螢二人尋聲望去,只見連翹驚詫地呆在原地,手中的筆硯已摔落到地上,那硯臺生生地碰碎了兩個角。
“呀!”連翹眉頭一皺,忙俯身拾揀,然而,正是這突如其來的失手,讓連翹猛然清醒,霎時間靈光大動,脫口叫道:“等一等!”說著直起身子看向面前的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