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怒氣早在相府中宣洩一空,此時便就餘下煩鬱之感,往日孑然一身,心若不願為之,便是位高權重的將軍之位亦即可卸甲求去,豈比眼下隗天狼這般,深陷漩渦苦苦掙扎,然卻始終無果。
此時已近正午,大街上行人稀乏,他二人並肩行至鐵匠鋪外,裡面傳來陣陣打鐵聲音,隗天狼忽然一拉知無玥:“停步!”
“何事止步?”
“前時說好了要給無玥打把好劍,今日趕巧經過,又是休沐,你且到對面的茶攤吃茶稍待,我這就去給你打把好物!”
“誒?誒、誒、誒!”知無玥想把人叫住,可隗天狼已轉身跑進鐵匠鋪,鐵匠鋪子的人都認得這位常來打鐵的天狼將軍,自然不敢怠慢。隗天狼一把脫了上衣,露出彪悍結實的上身,猙獰狼紋刺青讓人望而生畏。
且見他輕車熟路地找了位置,還真是揮動鍛錘,在砧上敲打起來。
知無玥拿他沒辦法,天狼將的行動力絕對不弱,他既然有心而為,更是打算將親手鍛造贈與他,知無玥當也不會拒絕對方好意。
便在鋪頭尋了個位子坐下,鋪子的老闆見他與將軍乃是一道前來,自然也不是尋常人物了,便也好生招待,送茶送水頗為殷勤。知無玥以前也是士族子弟,當也被伺候慣了,也不覺得什麼,徑自接受,也樂得悠哉。
只是這全是壯碩漢子,火星四濺黑煙滾滾的鐵匠鋪外坐了這麼個斯文儒雅的白衣男子,倒引來不少路人側目,甚至有人藉故問價打量,反而讓鐵匠鋪的生意比平日多了幾成。
萬軍叢中多的是眼睛,所以知無玥全不在意,只盯著裡面揮汗如雨的裸身男子。爐火熊熊,天底下無旁物可媲的烈火光芒映照在他□的身軀上,就像塗上一層桐油般,每一塊著力隆起的肌肉健美結實,而背部那頭兇狼,更如同腳踩熊熊烈焰,目中火光跳躍彷彿活過來一般。
隗天狼手中鐵條漸漸成形,知無玥喝著手中茶水,不由得半眯了眼睛,頗為閒適地等待屬於他的劍出爐。
突在此時,兩名府中僕役急匆匆地趕到鐵匠鋪前,一見知無玥連忙上前見禮,急問:“先生可是與將軍一起?”
知無玥起身,一指鋪內:“將軍在裡面。你二人有何要事?”
知無玥在府內極受隗天狼器重,故僕人亦無相瞞,其中一人道:“公主委人送來急信,說是要將軍親啟。”
另一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密封的竹筒,交與知無玥。
邯邱公主雖是年紀尚輕,但生在公侯之家,行事穩重,今日送信卻暗暗流露焦急之意,更有不便親臨的意思。知無玥心中見奇,但對方明言隗天狼親啟,他自不便開啟,於是拿進去鋪內,拍了拍敲打出一身熱汗的隗天狼:“將軍,公主有信與你。”
“哦!”隗天狼遂放下錘鉗,接過竹筒,擰斷蓋上朱漆,倒出內裡一幅縑帛,上面字不多,而且字跡略見凌亂,只有觸目驚心的幾個字。
‘宮中伏甲,相危。’
隗天狼神色一凜,問跟在知無玥身後進來的僕人:“此物可是邯邱公主所遞?”
僕人點頭:“確是公主親隨婢女所遞。”
隗天狼捏緊縑帛,知無玥也看到內裡所言,壓了聲音:“將軍可能分辨真假?”
便見隗天狼點頭:“確是邯邱筆跡。”未料到那人竟在所使之刺客失手後,即另圖他法以殺趙盾,不惜布甲於殿內,這一回顯已全無顧忌,不惜與趙氏家族為敵。
“怎可如此……他既是晉國之主,焉不知如今天下之勢,若非有趙相一力支撐,晉國又何來如此安穩局面?!怎可如此?!怎能如此?!”他自幼為襄公收養,立志報效,自從軍以來,沙場打滾,浴血征戰,只為晉國穩立於亂世,稱霸於諸侯,然而卻未想到,如今一而再,再而三欲置他們於死地的,不是各國諸侯,而是他們的主上。
知無玥見他神色憤然,顯然大受打擊,心中亦不免嘆息。
他伸手拍了拍隗天狼肩膀,輕聲道:“君子之心,小人度之,自然以為趙相既已悉知其謀,若策反,必殺之。眼下卻非計較之時,將軍應知,兵馬交鋒,一先下手,大事便去。”
隗天狼凜然,猛轉頭與鐵匠鋪老闆問道:“前時囑你重鑄的刀可已鑄好?”
那老漢連連點頭:“啟稟將軍,業已鑄好,但尚未及釘連刀柄。”
“無妨,你且取來。”
“是,將軍。”
鐵匠捧來那柄寒光冷冽的長刀,雖無刀柄,但見刀身鋒利,管是重鑄之物,卻未減前時曾飲無數人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