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醫術?」矢牙和麗姬夫人四道懷疑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沈滄海的腿上。
「久病成良醫。滄海為了自己的雙腿,也曾苦讀醫書藥典,懂得些許醫道。」
矢牙還待追問,麗姬夫人已經等不及了:「矢牙將軍,就讓他試試吧。大王這病拖了好久,再不治就難了。」
她身為伏羿寵姬,近來正得王寵,伏羿行軍途中,衣食湯藥都由她打理侍奉,向來盡心盡力。矢牙縱然不情願讓個異族人進入王帳,聽她開口,也不好意思再拒絕,點點頭,丟開韁繩,推著輪椅跟在了麗姬夫人身後。
王帳描金繪彩,幾乎有十座兵士帳篷般大,雄踞營地正中,簾前重兵把守,氣勢恢弘。
帳內,還用厚厚的波斯掛毯做間隔,分成前後兩室。
三人踏足之處,便是伏羿平素召見將士商討行軍策略的地方。雖已天明,帳中數十支兒臂粗細的牛油巨燭依然明晃晃燃著,映照滿地虎皮,平添幾分森嚴。
伏羿臉朝裡,躺臥在一側的軟榻上,身蓋毛氈。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正坐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替伏羿把脈,搭完左手換右手,捻著半灰鬍須不住搖頭,看到三人進來,連忙起身。
「大王病情如何?」矢牙沒等他行禮,就徑直湊近軟榻,見伏羿閉著眼,似入了睡,但面色發白,比昨夜更顯憔悴。他煩躁地壓低嗓門:「石大夫,大王服你的湯藥也有幾十帖了,始終不見起色。你難道不能開個管用點的方子?」
「回將軍,麗姬夫人,小臣慚愧,這個,實在是臣能力有限……」石大夫被他毫不客氣地數落,老臉通紅。
一個清柔溫婉的聲音及時 插 進話來解了圍:「石大夫,可否讓晚生與您一起為伏王診治?」
沈滄海推著輪椅上前,輕輕按上伏羿的腕脈。
不同與伏羿暴露在寒涼空氣中的青白臉色,伏羿手上肌膚奇燙,脈象怱急怱緩,毫無規律可尋。
「奇怪……」沈滄海略一沉吟,又換過隻手切脈。
石大夫也湊過了頭來研究:「可看得出什麼?大王他的脈象太離奇,說是病吧,以前那些刀傷都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要說沒病,卻總是反覆;也不該是內虛啊,大王體質素來強健,又日日進補。」
想大王剛被矢牙將軍從賀蘭皇朝牢獄救回時,確實傷病纏身,但回到射月國後,什麼珍奇的藥材都往宮中送。每天人參當飯,熊膽做菜,再重的傷,也該好了。
矢牙抿著嘴不吭聲,心裡明白伏羿的病情泰半還是因為心結。整天鬱鬱寡歡,別說剛傷愈,就是個正常人也會悶出病來。
只是這層內情,他從不敢與石大夫挑破。大王對過往諱莫若深,絕口不提昔日情人,他身為臣子,自然也只有緘默的分。
「這位公子,大王到底怎麼了?」半天都看不出個所以然,失望焦急一齊浮上麗姬面龐。
沈滄海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少安毋躁。低下頭就想去翻伏羿的眼皮,看個仔細。手指剛觸到伏羿眉骨,側臥楊上的人霍然回頭,幽邃的眸子如兩灣冰藍色的寒潭,瞬問吸走了沈滄海所有的心神……
頸中突來的一陣窒息拉回沈滄海飛散的神智,聽到麗姬和石大夫的低聲驚叫,他才領悟到那鐵箍般緊扼住他脖子的,是伏羿的手。
「我的臉,也是你能碰的麼?」
寒氣四溢的呵斥蘊藏太多隱隱的痛,穿透了沈滄海的耳膜,喉頭一緊,幾欲暈厥。
好在矢牙反應快,急忙拉住伏羿手腕:「大王,使不得!沈公子也是出於好意,想為大王診治,並非有意冒犯。」
伏羿面色冷肅,手卻緩緩縮了回去。沈滄海白皙的脖子上已經多了幾條手指印。
矢牙怕伏羿又改變主意,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禁不起大王再來這麼一掐,當下叫進兩個兵士,一指沈滄海:「帶他回去帳篷,莫給他擾了大王靜養。」
沈滄海自然聽得懂他暗中維護,點頭致謝,就被兩人推了走。將出帳篷時,聽麗姬勸道:「大王別生氣,先喝點麗姬剛煎好的大補劑,再睡會兒養養精神。」從茶几上端起個銀碗遞上。
伏羿捂著嘴猛咳,怒道:「拿走,別再成天弄些樹皮草根來敷衍我。」
麗姬還想勸,伏羿揮手,打掉了她手裡銀碗,黑怱怱的藥汁濺得虎皮氈上到處都是汙漬。
沈滄海聽著麗姬和幾個侍女手忙腳亂地收拾,忍不住回頭,正巧與伏羿的目光在半空中對上。藍眸光華內斂,冷靜異常,渾然不似他的聲音那樣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