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惆默默地將手中的針一握,再鬆手時,只有一點碎末從指尖流出,被風一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動,葉落,點水,無聲。
若問清風哪裡寒,西北望,冰牙山。
敢說草木何處靜,泣鳩嶺,斑斕亭。
方圓大小的八卦亭臺之上,立三人。褐色、紫色、白色,組成了一副多彩水墨畫,應了“斑斕”之景。而三人的不同臉色,更是將這二字襯托得更加鮮明。
褐衣人兩手揉了揉太陽穴,開始他一貫的人民教師作風,負手在後,面向紫衣人道:“你跟蹤我這件事情,我暫時不想深究……”
話還未說完,紫衣人便開口打斷:“你不深究,是因為我救了你的命。”
司徒安情被聶無雙的如此狂傲的言語梗得頓了一頓,表面上雖然並無表示出來,內心卻已經抓狂得要命。他深吸一口氣,咳了一聲,無視聶無雙不屑的眼神,繼續道:“但是,你今日表現實在太過沖動,我說過,不可隨意殺人,尤其是因為心有慍氣而殺人,有損身份和涵養。你不能因為別人的輕視,而自降身價。”
“你這是關心我?”聶無雙一句話,再一次將司徒安情梗住了。
“作為長輩,當然是要時刻關心晚輩的身心健康……”
“……”聶無雙一雙烏黑的眼睛,閃爍著微薄的光芒,那深遂的瞳孔,如同失去靈魂一般,看得司徒安情心頭一緊,頓時就接不下話來了。
樓驚澈的眼珠幽幽地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個來回,至始至終都插不上什麼話,垂下眼瞼,十分乾脆地說了一句去赤血教通知汪連,一個點足就不見了蹤影,留下兩人面面相覷,場面更加沉默了。
“那個……我剛說到哪兒了?”司徒安情本是一個放誕不羈的人,忍受不了長久的沉默,終於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你上一次牽我的手,是七年前。”聶無雙沒有回答司徒安情的問話,只是淡淡地陳述,“從我說出那句話之後,你再也沒牽過我。”
“哈……”司徒安情尷尬地笑了笑,這類問題,他最是喜歡逃避的,“你都這麼大了,又不是當年不認路的小鬼頭,不牽還會走丟嗎?!”
“既然你承認我不是小鬼頭,那麼我再問一次。你可有一絲喜歡我?”
司徒安情只覺得心跳忽然之間快了許多,但他卻在那一剎那止住了衝動,平靜地答道:“我對你只有長輩對晚輩的關切之情,至於其他的,是絕無可能的。這個問題,我那次不是回答過你了麼?”
也不知道為何,說這句話的時候,司徒安情總是覺得心中彷彿被刀割了似的,隱隱生疼,這種疼痛,在看到聶無雙瞬間失望的眼神時,更加深刻。
“哦,這樣。”聶無雙依然面無表情,側過身子,眼睛卻已經轉向了遠方,那層層疊疊的白雲在晚霞的映襯下,散發著橘紅色的光芒,也染紅了聶無雙的眼睛,“我以為如今再問一次,會得到不同的答案呢。”
這句話,狠狠地戳進了司徒安情的心裡。對方看似堅強的背影,在晚霞的照耀下,拉出好長一條影子,一直延伸到亭外,那纖細的印記,在司徒安情的眼裡,透著一股脆弱的味道。
也許是因為不忍,或者是因為內心深處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感所驅使,司徒安情一張嘴,吐出了讓自己都覺得詭異的言語:“手那麼冷,還穿那麼單薄,內力深厚也不能這麼對待自己身體的。”
聶無雙垂在身側的手,忽然握緊了拳頭,骨節捏得泛白,乾脆背對著司徒安情,腰間劍柄上的劍穗,晃了一晃。
“既然不喜歡我,就不要故意裝作關心我的樣子,你不累,我看著都累。”
話音剛落,還不待司徒安情多做解釋,人便已然消失,連一句告辭的話也沒留下。司徒安情愣了許久,才抬起手,將被風吹亂的髮絲往後一勾。
“咦,不是說聶無雙來了麼,怎麼只有司徒大叔?”汪連與樓驚澈出現的時間實在是恰好到讓人懷疑的地步。只是看熱鬧的只有汪連,樓驚澈顯然是被汪連強行拖過來湊勇氣的。
“人家小孩子鬧彆扭,沒轍。”司徒安情心情不甚爽地回答了一句。
“估計又冷戰了吧?”汪連一臉疲倦地表情:“我說大叔,你都這麼大了,還跟小鬼頭玩欲擒故縱,人家不是你對手。早點同意了吧,總是拒絕算什麼事兒,本座都看不下去了。”
司徒安情的臉色瞬間黑了。
“你如何得知?”
“本座看起來像瞎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