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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藍儀沒想景重有這麼伶俐的口齒,想素來亦低估了他,扯下了那銅燈釦針,放到了桌上,轉身走了。其實景重素來機敏,但又溫和,不掙那口氣,今天卻這樣針鋒相對,豈不是因為關心則亂、心傷過度之故?景重伏在案上,又是心酸,又是氣惱,眼眶泛紅,滴下淚來。

藍儀坐車回家,心裡仍為景重之事煩憂,卻見人報說藍仙流產之事,藍儀也不答話。林大娘又繼續說道:“這個小產也是要坐小月的,醫生說她的氣脈不平和,傷了元氣,又出血……”藍儀冷道:“何必嘮叨,該吃什麼的就去買,死不了便不必來報。”那林大娘忙噤了聲。

景重心裡最不愉快,晚飯沒吃多少。小保姆見他這樣,就叫廚房熬了雞湯,盛了一碗,又叫煎了兩塊餅,放在一起,送到房間給景重吃。景重喝了碗雞湯就罷了,只說:“油膩膩的,不好消化。”小保姆便將東西帶了下去。鳳豔凰打發了人來問景重可有空否,景重因倦怠抑鬱,便叫人回說身體不適。

怎知他說了不適,鳳豔凰又叫人細問是什麼症候,可要找個大夫來看。景重又怕鳳豔凰是個心思縝密的,思前想後,就說:“只說我的病不妨事,已大好了,但功課卻落下不少,沒什麼閒暇,等放了假,親自去見他。”

只是藍儀卻不懶行,竟又往北洲去了。北洲原有個花生園,高高大大的門戶,門前金車玉馬,綵帶環繞,樓上更有各色紅袖招手,好不熱鬧。藍儀只從側門進,有婢女引他到了一個烏木牌坊處,牌坊內也有一座樓,樓外翠柳交疊,門頭掛著個牌匾,匾上刻著“月心樓”,還有一副對聯“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樓是八卦形的,中間通空,天井下有一汪泉水,每晚月至中天時,就能看見月在樓頭,映在水中,圍坐在樓裡彩袖殷勤捧玉鍾,也能看到樓心雙月,一月在天,一月在水,兼有美人唱曲舞扇,是一流的風月地。

這兒的一個娘子姓月,人叫她月娘,這月娘見了藍儀來,先是一怔,而後又笑了,道:“原來是藍公,好久不見您了,可想的我呀!我只當爺再也不來了呢。”藍儀淡道:“為何不來?”

月娘笑道:“也是好笑,聽說爺要正經娶一門親的。”

藍儀道:“我娶親有何好笑的?”

“這也沒什麼好笑的,只是以為爺娶親了便不來了。”

“這是什麼道理?”藍儀冷笑道。

月娘見藍儀分明不快,忙撇下這個話頭,引了藍儀到西邊的廂房,又一邊叫人奉茶,一邊問:“還是要包下這樓麼?”

藍儀道:“一切照舊便是。”

月娘便讓人按照舊例準備茶飯酒菜,半點不得怠慢。半晌一個傅粉的相公便捧了茶來,夭夭趫趫地行了個禮,媚眼如絲地遞了茶。藍儀眼角也不瞅他,接了茶便吃。月娘拉了那相公來,只說:“這是新來的官兒,你不認得,也是讀過書習過文的,也會吹也會彈。”

藍儀將茶碗擱下,看了他一眼,便也不說話。月娘便打發了那個相公下去,又問道:“藍公喜歡什麼樣的?只管說便是。剛剛那個可有什麼不好?”藍儀想了想,便說:“他的眼睛太小。”月娘便道:“原是喜歡大眼睛的,我們這兒也多的是大眼睛的。”

月娘便走了出去,拉住了林三郎,只問他:“你們爺好久不來,倒改了口味?”

林三郎摸不著腦袋地說:“改什麼口味?改口味就去胭脂樓了!”

“我沒說他改這個!”月娘只道,“他以前不是但凡是長得不錯的,幾分妖氣的,都喜歡麼?現在倒要大眼睛的小相公?你只給我說清楚,免得我跑來跑去還不討喜。”

說著,月娘又偷塞了林三郎一串錢。林三郎掂量一下手中的錢,才悄聲說:“蘋果一樣的臉兒,白白的脖子,粉紅腮,長得也不必太出挑,不必太豔,反倒是乾淨清秀的,更要雙笑眼最好。”

月娘點點頭,說:“這也不是沒有的,只是他以前也沒說愛這個。”

49、

過了半晌,月娘便領了一個小官來,那小官還是個雛兒,只是十三四的年紀,頭髮梳成辮子紮在頭頂,繫了一個粉色纓絡,臉鼓鼓的卻是尖下巴,雙腮粉紅,分明一張蘋果臉,唇紅齒白,看著就覺得秀氣乖巧,身上穿一件荷葉綠的緞袍,赤著足進來。藍儀抬眼看他,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只說:“倒茶。”月娘便知他看中這個了,又笑道:“他還是個孩子,你可仔細著些。”

藍儀不語。

月娘又說:“這回只要一個伺候?”

藍儀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