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他可會萬劫不復?”沈博文顫聲問道。黑白無常出現,讓他頭皮陣陣發麻。但是,他很快就鎮定下來了。眼看著顏惜之被縛,他只有一個念頭——救他。
白無常抄起手,下巴擱到令牌上,一雙桃花眼眨了眨,“他的情況嘛,我看還好啦。萬劫不復不至於,頂多就是上上刀山,下下火海,滾滾油鍋,走走冰山……”
“你多話了。”黑無常突然打斷白無常。
白無常白了黑無常一眼,“有嗎?”又對著沈博文道,“哎,我說,若是你想他好過點,不妨為他立個牌位,供他香火,再多做善事。這樣,說不定他能早一點脫離苦海。”
沈世昌道,“博文,這並不是件難事。看得出來,你挺喜歡他的。我對不起他,還請你替我……”
“爺……爺,您……就放心吧。”面對著少年模樣的沈世昌,沈博文有些不習慣,說話竟是有些結巴。
“世昌……”一直沉默著的李笑雲開口了,淚水紅了她的眼,溼了她的臉。她顫顫巍巍走到沈世昌面前,“我好像又回到了五十年前,掀開蓋頭的那個時候……看到你,我好歡喜。可是,那一晚,你是那樣冰冷。後來,我才知道,你心裡被另一個人裝得滿滿的……”
沈世昌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苦了你了……”
李笑雲搖了搖頭,“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當看到他的時候,我忍不住……其實,又有什麼好計較的呢?這麼多年,你身邊的那個人是我啊……”
沈世昌臉上扯開一抹悽然,“對不起……我到底沒能真正愛你……”
李笑雲道,“這麼多年的默契, 對我來說,夠了。你心裡那個人,就讓他在那裡吧。那個時候,你們的事傳得滿城風雨,他也是個可憐人。我和博文會為他立牌位的……想不到這個時候還能跟你說說話,世昌……”李笑雲哭倒在沈世昌懷裡,沈世昌抱住了她,輕輕撫著她的背。
一個少年人,懷中抱著老太太,這畫面實在是有些違和。
“上路!”黑無常突兀的聲音打斷了這夫妻的話別。
白無常手中鎖鏈放出,纏在了沈世昌腰上,將沈世昌拉開。李笑雲失了依靠,軟軟滑坐在地上,嘶聲喊道,“世昌——”
又是一道白光閃過,屋子裡便只剩下沈博文,李笑雲,還有躺在床上的沈世昌年老的軀殼。
外間已經黑了下來,屋子裡很安靜,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是,沈世昌的魂魄已經離開了。
顏惜之也離開了,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李笑雲還在抽泣。
沈博文的心彷彿被掏空,那是從未經歷過的失落和挫敗。
那畫還在,畫上的人,原來真正存在過,他的名字叫做顏惜之。
接下來的幾天,沈家莊一片素白。
從此,莊上多了一個房間,裡面掛著顏惜之的畫像,供著顏惜之的牌位。
早晚三炷香,在後面的日子裡,沈博文不曾間斷過,此是後話。
卻說黃泉路上陰風急,沈世昌由著無常牽引,一臉坦然。
再走黃泉路,顏惜之卻是被黑無常扛在肩頭,就像一件貨物。
轉眼就到了幽冥地府,進了一個不大的殿堂。
兩邊牆上的鬼火幽幽泛著藍光,光線並不十分光亮,顯得冷冷清清。
有一個人,正坐在那裡,在這並不明亮的幽幽藍光之中,他看上去是如此年輕,竟像個瓷娃娃。
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五官,他並沒有正襟危坐,而是慵懶地一手撐著頭靠在椅子上。
他也沒有戴頭冠,一頭微卷的發鬆松披在肩頭。
待到想要近前看仔細些,卻是被黑無常冷冷地攔住了,“見了鬼帝,還不叩拜?”
沈世昌一愣,“這……”
白無常笑眯眯說道,“如假包換,不折不扣。我們鬼帝隨和,但這必要的禮數,還是不能免的。每個人到了這裡,都要像鬼帝下跪,無論他是生前富貴尊容,還是貧窮下賤,到了這裡,都一樣。”
那鬼帝只懶懶散散看著他,那視線是看著他的嗎?沈世昌只覺得他只是看著他所在的方向,但他並沒有看著他。他這個凡夫俗子,是不是入不了他的眼?
還在發愣的時候,白無常輕輕碰了他一下。他回過神來,忙跪下抱拳垂首朗聲道,“蜀中劍川沈家莊沈世昌見過鬼帝。”
頭頂上,清朗的聲音傳來,“你這一世前面荒唐,後面倒是發奮圖強,也做了不少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