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別過頭去,卻驟然被人抓住要縮回的手掌。霍然回頭,對上與將漆黑的眼睛。他伸舌,輕舔我溼潤的掌心。“生生,你到底為我流淚。”他問:“你到底還是愛我的,對嗎?”
不對!不對!我索性翻身,不讓他看我的臉。
他問:“生生,我好愛你,我該怎麼辦?”
我又翻過身來,定定看著他:“放我走,與將。你放了我,我們也許還有機會。將來敞開心懷,或者我會再愛你。”
他深邃的眼瞬間跳動火花,又瞬間消去。“不行,生生。除了這個。”
我頹然,再翻過身去,將臉埋在枕下。
“生生,你忘記我們以前。我常常記得,那些美好的日子,就象在昨天。”
我用力捂住耳朵。不要不要,求你不要再提昨天。我已經潰不成軍。求你不要再提昨天,與將。
與將說:“生生,除了這個,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求你愛我,生生。”
他說得如此哀怨可憐。
我心道:別心軟,生生,求你別心軟。我深深吸氣,輕道:“好,除了這個,還有一樣東西,可以讓我重新愛你。”
“你說。”他在床上坐直上身,認真地望著我。
我說:“魔鏡,給我一面魔鏡。”
只要我對它問上一個問題,我就敞開心懷,再不看往事。無論你對我做過什麼,如何利用過我。只要一個答案。對我說一句:與將愛你,真心真意,絕無異心。我便死心塌地,砍了這蜘蛛網,撲入你懷中。
與將苦笑:“生生,這世上並無魔鏡。”
我說:“對,所以我不愛你。”怔怔對望片刻。與將忽然微笑,把我輕摟入懷,摸著我的頭髮,勸道:“生生,你累了,睡吧。”
“好,我睡。”我在與將懷裡說:“與將,求你一事。”
“你說,除了離開我,其他都可以接受。”
“求你今晚莫再入我夢中,我好睏好累,只盼一個好覺。”
與將驀然一僵。他輕道:“生生,你有時候說話,好傷人心。”
是嗎?原來你也有人心,真是可喜可賀。我閉上眼睛。
朦朧中,聽見與將的聲音:“生生,是你逼我。生生,莫要怪我。我是如此愛你……”
第十九章
清晨聽見鳥鳴,卻睜不開眼睛。整個人迷迷糊糊,隱隱看見眼前有幾個忙碌的影子。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我嗓子乾燥,想喝水,竭盡全力,只能動動嘴唇,說不出一個字。為什麼?
莫非與將又對我做了什麼,在我睡夢中。或許他已經把我毒啞,好讓我不再說令他傷心的話兒。神志不清持續了很長的時間。額頭壓了一個冰涼的沉甸甸的東西,我猜是冰墊。臂間隔一會就感覺一點點的刺痛,這感覺倒很熟悉,是在注射。只覺得自己成了實驗用的小白鼠,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地任人擺佈。
“生生。”我聽到與將小心翼翼的喚我。
他摸摸我的臉,又湊過來用臉靠在我的臉上磨蹭幾下,偏頭對身邊一人說:“還是很燙。”
他身邊的人說:“榮先生,一定要送院。再延誤恐怕不妥。”原來是榮家的私家醫生。
我病了嗎?沒有。我可以聽到他們說話,還會想東西。只是腦子有點不知來路的響聲,很累。說不出話,睜不好眼睛。
與將的聲音裡帶著我料想不到的害怕,幾乎可以聽到牙齒大顫:“送院?怎麼會這麼嚴重?”他似乎在分辯地說:“我什麼也沒有做,樣樣都照顧得好好的,為什麼他會忽然病成這樣?”
醫生為難地解釋:“榮先生,他……”
與將打斷他的話,急切地問:“你說再延誤就不妥,那是什麼意思?難道生生會死?”我的手忽然被人抓得緊緊。“不會的,不會的!”
與將的聲音越來越遠,飄得高高。漸漸聽不見了……
終於能夠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滿眼花亮的白。白茫茫一片的地方,除了病房,還能是哪裡?我微微一動,立即驚動床邊的人。
“生生,你醒了?”與將的聲音,可以用驚喜交加來形容。他牢牢握著我的手,怕我忽然脖子一歪,嗚呼哀哉。
我勉強動動嘴唇:“我病了?”
他緊張地點頭,看著我,又寬心地笑了起來。
唉……我懶洋洋閉上眼睛。為何不是一病不起,從此天人永隔?大概是累了,對著眼前人,我連恨意都無發點起,只有說不出的煩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