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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這荒謬的世界,讓我始終不懂自己究竟是真的有才能,還是隻因為後臺太硬,所以沒人敢對我說真話。

傅昭龍曾經想讓我參與他生意上的事情,我只是淡漠的笑,開會時不言不語,不貢獻所學,然後,在每份送上來的公文角落,畫上燕子的剪刀尾巴。

「這是什麼?」他指著公文上燕子的剪刀尾巴問我,「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我笑,「那是下半身被困在紙上的燕子。」

腦子是自由的,沒有翅膀也可以飛走,所以,腦子不在紙上了。至於腳,至於尾巴,都太沉重了,受到地心引力的牽引,只能留在紙上。

就像我,終究只能做下半生被困在傅昭龍身旁的燕子。父母給我的名字是錯的,我不是雁,無法遠行他方,無法做一隻能飛過遠洋的大鳥;我是燕,被剪去翅膀的丶受著地心引力牽引的燕。

傅昭龍問我,「不喜歡作生意?」

我垂下眼睫,輕聲地說,「我喜歡學,不喜歡用。」

「自私的孩子。」摟住我的腰,傅昭龍有些苦惱,有些無奈,也有些「早知你是如此」的寵溺,嘆了口氣,他說,「所以,最好的這條路,不能走。」

我承認我自私。

我與傅昭龍,或是我的人生,本都該有更好的生活,是我的自私,讓一切只能不上不下。

我願意學,不願意學以致用。

我願意被囚,不願意承認自己過得幸福快樂。

我願意被愛,不願去愛。

最好的這條路不能走,於是,傅昭龍只能安排別的路。大我十七歲的他,總想著有一天他不行了,我要怎麼辦,他後悔剪去我的翅膀,他又不願後悔。

傅昭龍放棄了讓我繼承一切的──那是所謂最好的道路。我不知道他還做了什麼安排。

我早有覺悟,傅昭龍活著一天,我就會享盡榮華富貴丶權勢逼人,等到傅昭龍死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保護者,我就只好等著死無葬身之地。

這幾年,傅昭龍比起我剛認識他時,更加如日中天。

地下的帝王,黑白兩道都聞之喪膽,他的觸角除了在臺灣丶在東南亞,甚至連日本與大陸沿海都有深淺難測的勢力。

我很少參與那些事,我只是在籠子裡,儘量讓自己自在,也儘量讓自己的腦子有多遠飛多遠。

直到辛思晴來了之後,我偶爾會回頭看看那個沉默的,臉上有著可怕傷疤的天才小孩,和他一起學習,偶爾,也教他一點東西。

至於五十四歲的傅昭龍,更沉穩丶也更成熟了,歲月無損於他陽剛又陰柔的美,定期的運動,讓他的體魄看起來只是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最好的第一條路不能走,次選的第二條路,就是將我藏起來。

※※※

其實知道我的人並不太多,尤其是這幾年,我完全是隱居的狀態,就算是以「辛」發表畫作,也不會親自出席。有人甚至懷疑,「辛」其實是好幾個人創作時的共用代稱,因為畫作風格多變,明明同一時期的作品,可能各具各家各派的特色──這大概是因為無論哪家哪派的當代大師,傅昭龍都有本事找來給我做指導吧。

這種情況下,知道我的人,就是真正有威脅性的。

因此,那一天,睡得渾身痠痛丶神志渾沌的我,好不容易下了飛機,卻發現身邊只有一個比蘿拉還強壯的女人做保鑣,我真是始料未及。

還沒出關,傅昭龍的電話就來了,「寶貝。」

我「嗯」了一聲,沒有問他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雖說是被囚禁著,但,我要想出門,傅昭龍從來沒有說不許,只是倘若要去遠方,一定要有他跟著,或是有保鑣陪著。

前一兩個月,他問我想不想出去走走看看,我不置可否,他於是安排了這趟行程。比較令我訝異的是,他並沒有參與我的行程,甚至沒有親自送我到機場。

我相信他肯定有安排。

「我想你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他的聲音有些哀傷,那是他很多年不曾表達出來的情緒。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他開口。

沉默了很久,他的聲音終於又恢復正常了,那種似笑非笑,把一切玩弄於指掌的自大聲音,「來玩一個遊戲吧,遊戲的最後,是一個驚喜喔。」

「遊戲是小孩子玩的。」我淡淡的,這麼多年了,始終還是不懂這個人的想法。

「那就當陪你弟弟玩吧?」似乎我的回答取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