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韓焉又開始恍然:“原來,不是韓朗指示你來殺我的。”
流雲聞言,笑笑,鮮血汩汩地從他口中湧出,“主子一直教我堆棋子,為的是讓我能沉住氣。可惜到頭來,流雲還是辜負。”說到這裡,流雲的眼睛有些泛紅,最後是他憋不住這口氣。
是他努力想忘記,姐姐那死不瞑目的神情;卻在見到韓焉後,功虧一簣。
韓焉趑趄不前,想饒了流雲獨自離開,走出幾步後,人又不自覺地轉回。
無奈地伸手按掐,扣住流雲的心脈,“我還是覺得,我不虧欠你任何東西。”
生死一線,流雲索性闔目,將心一橫。
“噗”!血腥噴淋了韓焉一身,和著寒風,伴著幽幽蘭香,飄蕩四周。
寒風颯颯,飛鳥驚恐地悲鳴,紛紛振翅高飛。
紅日當空,勝血嫣紅。
…… …… …… ………
韓府書房。
韓朗跪坐在流雲一直愛坐的蒲團上,做著流雲平常愛玩的遊戲,堆棋子。
日落月升,流雲還是沒回來。
屋外,歸巢鴉叫。
韓朗突地心就是那麼一顫,眼睛死盯著棋子,若有所思。
如果流雲能沉住氣,那他一定能安然而歸。
可是,偏偏韓朗很瞭解流雲,他知道流雲不會,也就是說流雲一定會出手。
那就意味著,流雲的生死,是韓朗親自丟給了他哥哥韓焉來掌控。
如今天韓焉念舊情,流雲必定能活。
如此這樣,以後韓焉也極有可能會念著種種情義,不記前嫌地效忠皇帝。
如果相反,韓焉殺了流雲。
韓朗緊捏手中的棋子,屏息眯眼。
那他這個哥哥也沒有活在這個世上的必要了。
他必殺韓焉,永除後患。
走出這步棋,無險,卻讓他傷情。
韓朗的手平靜地將子落下,沒帶一絲顫動。
棋子越堆越高,每堆上一棋,他都用了心,很用心。
“喂!出大事拉,出來個活人啊,要死人拉!”破鑼的嗓子,震晃著門庭,這時候居然傳來了華貴的聲音。
與此同時,流年衝進書房,惶惶叫道:“主子,流雲他……”
韓朗猝然站起身,棋盤順勢被掀翻。
“譁”一聲。
棋子散落一地,逐漸轉晃而定,非黑即白。
屋子裡,流雲躺在床上,人已經昏迷,卻並不平靜。
不平靜的是他的身體,他全身沒有因為流雲的不醒人世,而停止抽慉。
這沒意識地顫動,是出自重創身體的本能抗拒,血不停地在向外汩湧,但因穴道被點,血流得極慢,不會死絕。
屋子裡搶救的幾位大夫忙碌,流年面無表情地站著,傻眼了半天。這屋子甚至還能感受到,流雲血冒出的溫熱。
沒等到結果的韓朗,已經知道了結果。
流雲武功全廢,性命無礙。
要韓焉念舊,必須付出代價。
韓朗眼盯著地,默然準備離開。
出門前,地上出現一個淺長,張開雙臂的影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韓朗抬頭,是救流雲的恩人之一,華貴人。
韓焉算是客氣,將流雲丟在韓府附近,而華容主僕二人,機緣巧合,在生意開張前,正好路過。於是華貴不計前嫌,將流雲背進韓王府。
韓朗不自覺地掀起唇角,月下影射造成的影子,要比這位真人的形象完美得多。
“他還沒醒呢,你就這樣離開了?”華貴人不可思議地質問。對於任何人,這位韓太傅好像都不關心死活。
韓朗側目,懶得回他,大跨步繞開,一眼瞧見旁邊垂手的華容,順勢敲了敲他肩:“跟我來,你要的扇子做好了。”
以前送華容的小鼓,可以說是巧奪天工;而今賠扇子,如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重”。
黑褐色玳瑁作架,足赤金子為骨,沉甸甸能壓死人。
金銀雙線交織點綴的絹綃扇面,明晃晃地亮。
絳紫色的扇綴,垂吊的那紅珊瑚,也是獨一無二地精緻。
說俗不俗,講雅非雅。這把扇子如果拿到大街,那絕對契合華容性格,迎風一亮就是一句話:“咱是有錢人,打劫我吧,千萬別客氣。”
“符合你上回來書房提的要求吧。”韓朗喝了口茶,閒閒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