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思殘紅

作者：九重霜華

惑世妖花

華燈初上，火樹銀花，街市如晝，流光溢彩。灼灼繁華路，從今絕無行。

綺影屹立在城牆上，豔紅色的衣袂如烈火般妖嬈舞動，夜色嫵媚，灰色的眼眸沉謐，眺望遠處燈火璀璨的萬重宮殿，卻不讓半分光亮觸碰到自己。

該放下了，從此相隔萬重河山，若擦肩，只為陌路人。

疏華，保重。

他毅然轉身，蠱惑眾生的身影緩緩沒入鬼魅般死寂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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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華夜亮，疏華心神不定，無法沉浸在宮宴中，美妙的笙簫歌舞彷彿成了雜亂無章的噪音，堅持了許久，他終於離開龍座，腳步卻下意識地朝雲裕殿走去。

雲裕殿偏冷，大典的歡顏喜樂無法伸延至此，黑夜陰寒，人煙罕至，死寂得如同墳墓，疏華腳步越來越快，看見雲裕殿的守門侍衛在堅守在門口，心稍微放鬆了些，走進外殿，卻發現幾名宮女倒在了地上。他猛然一震，手指微微發抖，衝入內殿，卻發現裡面無一人。他亟亟走到庭院，仍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卻突然在硃紅的牆壁上發現了一抹鮮紅色，妖冶如同鮮血。

兩不相欠，相見陌路。

是的，他搶了他的太子之位，如今他便將這萬里江山原本奉還。

他不是不知自己一直密謀宮亂，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直窺伺太子之位，但他無言，只若不見，拱手將江山奉送，甘願飲下鴆毒，無藥可救。

兩不相欠？誰說的。

“皇上……”一把清悅的聲音傳來，疏華回頭看著凝舞那張清秀的臉，那張臉陪伴自己度過了無數個孤獨無助的黑夜，自己已承諾許與他一生一世。

清淚忽然落下。

相愛，相守，總不相同。

按死去的禎德帝所言，綺影並非是他的親兒，當年德妃，也就是綺影的生母，在未嫁入大禎時已與一個男子珠胎暗結，禎德帝也是多年後才得知，卻因深愛德妃，無法怪責，只好忍痛將綺影撫養長大。至於綺影的生父，便是當年未曾登基的虞興太子，即如今的虞興皇帝，虞興帝得知自己流落異地多年的愛兒被人驅逐，已經暗地裡派人到大禎接回。

那麼就是說，綺影剛失了一個太子位，轉眼間又拾回了一個皇子身份。

哈，世事真是可笑。

可是身中劇毒的他能苟延殘存多久呢？

綺影不是懼怕死亡，懼怕死亡的人，死亡往往會降臨到他的身上。他早就已經被剝空了心，如今又怎麼有心去懼怕？

絕豔無雙的容顏上揚起一抹妖冶的笑，覆沒天下繁花，綺影愜意無比，他不是一個只會懷念過去的人，那只是軟弱的表現，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內心輕易呈現出來，那隻會讓自己破綻百出，他在乎疏華，但不是無他便生無可戀，他不可能讓自己成為這樣一個可悲可憐的生物。

重生，他有自己的路，若無路，他便自己開一條。

“孤落，從這裡到虞興要多久？”輕抿酒盞，豔唇微勾，勾出顛倒眾生遺亂人間的色彩。

“回宮主，大概需要半月。”孤落道。

“好，那便啟程到虞興。”

火紅的華轎由四名白衣少年所抬，少年腳步輕盈，似是內力極為深厚，身輕如燕，肩抬這般大的轎子臉色無變。流蘇嚶嚀，紅色紗幔層層疊疊，影影綽綽中只映出一個妖嬈身姿，蜂腰窄臀，幽幽冷香飄逸。過路人無不駐足凝視，暗暗驚歎。不知是何地來的大人物，絕非池中之物。

進入虞興國境兩天，綺影再無吩咐，只是在虞興國內無目的地遊蕩。

但昨天，他們卻在一個武林中人的口中打聽到了一個訊息。那個武林人自命是秋雁山莊的弟子，在街上橫行霸道，借自己的幾下花拳繡腿，欺侮一個少女。綺影的轎子正好經過，卻被兩人擋住了路。

“讓開。”孤落冷冷道。

“官人救命，官人救……”一道冷光閃過，衣衫不整的少女猝然倒地，血流成河。綺影並沒有出聲，他也懶得管，罹羅宮既被譽為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宮，他也是無惡不作的魔尊，那為什麼還要用虛偽的善良來掩飾？

“你孃的！大爺幹事你管個屁！”男人不知死活，穢語出口：“這麼大的架子嚇誰呢？這樣的小嘍囉也敢來秋雁山莊的地盤撒野？”

孤落面不改色，手中寒劍作動。

“秋雁山莊？什麼來的？怎麼從未聽說過？”綺影忍不住揚起笑意，問道